识字教学的珍品“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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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字教学的珍品“标本”

——评著名特级教师黄亢美《台湾的蝴蝶谷》一课

缘起： 2012年10月21日，著名语文教育家、内蒙古包头师范学院韩雪屏教授在扬州大学承办的江苏省小学语文特级教师高级研修班上，以黄亢美老师《台湾的蝴蝶谷》教学个案为例，讲授《小学语文教学的汉语认知研究》。
研修的特级教师们观摩黄亢美老师录像课后进行了议课，这节课是黄老师2011年7月在包头师院承办的全国教师教育与语文课程改革研讨会上的示范课。

主持人：韩雪屏教授
整理人：宋运来
研讨者：江苏小学语文特级教师高级研修班学员代表

王红梅：南京市东山小学
刘咏春：扬州市宝应教研室
宋运来：南京市双闸中心小学
陈小平：盐城市教育科学研究院
杨海波：连云港市墟沟小学
钱爱萍：张家港市教育局教研室
蒋丽清：常州市新北区西夏墅中心小学

这是节溢满情趣的课

韩雪屏：黄亢美老师是中国小学语文字理教学的创始人之一，著名特级教师，广西师范学院小学教育研究中心副主任，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字理教学研究中心理事长。请各位老师就黄老师执教的二年级《台湾的蝴蝶谷》的教学录像，讨论有关语文教学中的汉语认知的原理与方法。
杨海波：黄老师多才多艺，有深厚的文化底蕴，在这节阅读教学里营造了自然和谐的教学氛围，展现了独特的教学魅力。
王红梅：回味整节课，我深切感受到黄老师深厚的语文素养，整节课给人一种智者从容面对的情怀。风趣幽默的黄老师赢得了学生的喜爱，调动了学生的学习情绪，十分具有趣味性。尤其是黄老师在课堂教学中贯穿于整节课的识字教学，更是让我深有感触。
宋运来：黄老师的课堂有趣、幽默。六十多岁的老人就像二三十岁的年轻老师，十分富有激情和感染力。有时就像一个老顽童：“为什么要到深谷里去啊？山谷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时就像和自己的孙子、孙女拉家常：“你看第一次读，在台上这么多人面前，就能读得这么流畅，很不错哟！”这看似平常的激励语能给学生以极大的学习的信心。黄老师或画，或说，或读，或唱，或演，教给学生阅读的有效方法，体现依据字理识字析词的特点，使观摩者品赏到了一节语文味浓郁的语文课。黄老师以他的朗读、深厚的学养和独特的教学风格深深地打动观课的每一个人。
钱爱萍：黄老师别具一格、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的教学艺术，有效地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使课堂充满轻松活跃的气氛。在教学蝴蝶“飞过花丛，穿过树林，越过小溪，赶到山谷来聚会”时，巧妙地融入了庞龙的歌曲《两只蝴蝶》，让识字教学变成了轻松愉悦的艺术课堂。
陈小平：很是敬佩黄老师深厚的人文、教学功底，特别是他的字理识字教学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非常值得我们学习。

这是节多元识字的课

宋运来： 黄亢美老师执教的《台湾的蝴蝶谷》一课，堪称中国小学语文低年级阅读识字教学的标本。无论是集中识字还是随文识字，皆从培养学生的识字能力出发，让学生了解汉字的构形特点，体会汉字的形体美，让学生正确地理解和运用祖国语言文字。在两节连着上的课堂里，让观课者领略到了多样的识字教学方法。
利用形近字比较识字：辫与瓣，抓住“纟”和“瓜”予以区分。熟字带偏旁学习“撒”字，而且灵活作会意析解为“扌”一“撒”就“散”开了。据字形了解字义，学习“蝴蝶”“温暖”等。利用生活经验学习“斑斓”。 对“缤纷”一词抓住“纟”旁进行溯源析解并辅以画图和实物演示。借形体表演、用歌曲等综合方式识字。字理识字，运用古文字知识学习季节的“季”字，引出“春种、夏耘、秋收、冬藏”的词语认识。方法多样，但都紧紧抓住汉字“字理”这条主根。
刘咏春：是的，黄老师非常关注字理教学，注重文化的传承。如“源”的教学，先介绍古文字的“原”，它的本义是山上流下的泉水。有了这样的知识铺垫，再学习“源”，学生就很快理解了“源”的意思。再如“斑斓”一词的学习，这个词如果直接告诉学生这个词是“色彩绚丽”的意思，很简单，但学生不会在头脑中产生深刻的印象，黄老师先让学生通过观察发现，这两个字有一个共同的部件“文”，再告诉学生“文”在古代指的是花纹。再讲“斑”，玉上有花纹，“斓”颜色多，这样，“斑斓”一词表示颜色错杂的意思就在孩子的头脑中立体、形象而丰满。这样的生字教学形象、有趣、深刻、文化、鲜明。
王红梅：在黄老师教授“谷”字时，先画山谷形，然后画下雨时雨水从山坡流入山谷，再从山口流出来，所以“谷”的上部“ ”表示水流，下部“口”就表示峡谷的山口。相信学生在这简单的线条勾勒中就能形象地感知“谷”的本义所在，此时的汉字已不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幅优美的图画了。在多个的生字新词教学中，黄老师始终提示学生学习字词要“通过字形分析，理解字义词义”，如“缤纷”为什么形旁是“纟”？“斑斓”为什么用“文”表义？为什么说蝴蝶“穿过树林”，说“飞过树林”行吗？“穿”字为什么由“穴”和“牙”组成？在课文中又是什么意思？引导学生如此的“析形索义，因义记形”，无疑是十分有利于开发学生的大脑潜能的。
杨海波：黄老师不仅注重字理的渗透，还重视学法的指导。教给学生“看字形理解字义”、 “于无字处读出字来”、概括段篇内容“不看头就看尾”等学习方法，在课终总结时，学生谈到了自己的收获，的确学有所得。
刘咏春：教过《台湾的蝴蝶谷》这一课的老师都知道，这一课中有三个动词用得特别恰当，即“飞过、穿过、越过”，教学时要引导学生辨析。对二年级的学生来说，怎么有效辨析呢？黄老师的“抓结构，明要义，联生活、懂用法”的辨析法非常值得我们学习。以“穿过”为例，他先让学生分析“穿”这个字的结构，知道这是一个由“穴”和“牙”组构而成的会意字，本义是啮齿类动物用“牙”咬啮物件通透成“穴”，这样就能穿越而过。由动物“穿洞而过”联系日常穿衣与披衣是不同的，穿衣一定会有手臂穿过袖子的动作，也就是“穿洞而过”的引申义，而后回到课文“穿过”这个词，并进行“穿过树林”与“飞过树林”的比较，从而明白“穿过树林”就是从树林的缝隙（像洞穴一般）中飞过。显然，这种颇具功力的词语辨析法如果没有深厚的语文知识功底和学科素养是很难做到的。
蒋丽清：2011版“课标”强调“语文教学应特别关注汉语言文字的特点”，黄老师始终“特别关注汉语言文字的特点”及内在规律，潜心探索凸显字词学习且颇有趣味性的低段阅读教学。例如“五彩缤纷”的动态美通过看图、抛彩色碎纸片来感受，建立了抽象语言与形象感悟之间的诸多联系。
刘咏春：培养学生的概括能力是阅读的一个重要任务。当然这个任务一般安排在中高年级，但并不是说低年级就一点也不涉足。如果一点也不涉足，到了中年级，学生会有很大的不适应。黄老师深知这一训练的重要性，他采用的训练方法很是简洁实用。怎样概括文章的主要内容？他根据这篇文章独特的构段方式，编了一个口诀：不看头就看尾。学生通过这种简明的方法，很快找准了中心句，准确地概括出文章的主要内容。实际上小学教材里很多课文的中心句要么在段前，要么在段尾，这种“不看头就看尾”的方法不仅适应这篇课文，也适用其他的课文。这种方法既简明又实用，令人佩服。
韩雪屏：大家由黄老师《台湾的蝴蝶谷》一课的教学实录，谈到了识字教学的心理学依据，以及教师教学行为背后的文化理念。根据认知心理学的观点，汉语认知研究的主要任务有：汉字信息加工中的字形识别、语音提取和字义通达等三个方面。字义离不开字形与字音，因此，形、音在字义通达中的作用，是汉语识别中的一个重要问题。此外，还有汉语句子、句群和段落的组织，课文的理解，以及学生理解和使用汉字与汉语的规，汉字、汉语在学生头脑中的储存规律；还有汉语识别的计算机模拟、跨语言文字的比较研究等等。 这是一个十分宽广的学术领域，有待于各位学有所得、教有所成的特级教师去学习、研究和付诸教学实践，以期进一步发挥各位特级教师的领军作用。

这是节有待商榷的课

王红梅：我们首先思考一个根本问题：语文课到底是看教师教得好还是看学生会学？对于二年级学生来说，其实有很多知识，学生是自己能学会的，我们老师教得再好，也比不过学生自己学得好。我们可以相信，只要条件许可，教师辛勤地“教”不如授之以渔的“学”。如果一节中我们听到的更多的是教者费力地指导和串讲，老师很辛苦地做一位演员，那么学生就永远做观众。
钱爱萍：叶老说过：“教是为了不教” ，黄老师努力想体现这一思想，用心地讲了多个字的识字规律，“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为听课老师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但观察二年级孩子，感觉讲解显得密集了些，老师讲的多了，学生练得就少了。一节课的学习之后，这几个字，学生都能读正确、写正确了吗？学习觉得困难吗？有问题吗？感兴趣吗？恐怕要把学习的自主权进一步还给学生，对教学效果的考量还得切实关注学生语文能力的提升。
陈小平：这节课给我的感觉是老师牵得太多、讲得太多，学生没能积极主动地参与到学习的过程中，没有自己的体验和感受，有的只是教师的告知与讲解。老师未能精心设计一些核心、主要的问题，让学生带着问题自己走进文本，去读、去体验感受，进而解决问题。
蒋丽清：我认为这节课有两点值得我们思考：一是注重了字理教学，渗透汉字文化教育，而减少了生字新词的读与写，因为课堂上的时间是一个常量，有增加必有减少。在两节课里，学生都没有动笔书写生字新词。二是整个教学过程强调了以讲和演绎为主，黄老师凭借深厚的汉字文化功底展现了汉语言的魅力，而减少了学生独立的自主探究学习时间和空间，因为深刻的字理和精妙的语言现象很难让学生在短时间内知其精髓。
刘咏春：低年级阅读课究竟应该干什么？苏教版教材主编张庆老师曾这样给予定位：低年级的阅读教学主要任务是学习生字，课文只是为学习生字词提供了一个阅读情境。重要的任务学习生字的音形意。但在这一课上，黄老师的任务是什么？他在最后的一个环节作了展示：了解内容，学习表达，掌握方法。我以为这样的一个学习目标在低年级是否准确？
陈小平：这两节连着上的课，传递给学生的信息很多，似乎老师什么东西都想教给学生。我以为，小学，特别是小学的低段，一课的教学目标不宜太多，要少而精，但达成率要高。《语文课程课标》明确指出：识字、写字是第一学段的教学重点，而黄老师这两节课上体现得不够明显。教师在教学中应当多花时间、多下功夫的写字教学、朗读教学做得很不够。两节课下来，教师没有写字指导教学环节，更没有让学生去写字。而识字、写字、朗读才是这一课的重点教学目标，需要老师多指导。黄老师却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了课文内容的分析讲解上了。
宋运来：任何一节课都是有待完善的课，完美的课是我们永远的追求。课堂时间是个常数，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实施最有效的教学，我以为教学首先要建立在学生已有的认知水平上，就这节课来说还要注意教的“度”的把握，这很关键。
韩雪屏：感谢各位特级教师的研讨，相信在各位小语人的共同努力下，在“语用”教学理念的指引下，注重汉语文教学的心理学原理与方法，更有效地落实课程与教学的学段目标；在教学实践中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体现和发展自身的生命价值，相信我国小学语文教学会走向更为理想的道路。

编后话：本刊记者电话采访了韩雪屏教授。韩雪屏教授主要从事语文课程与教学论研究，是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学术顾问、中国教育学会中学语文教育专业委员会学术委员。关于本次主题研讨的背景，韩教授说：去年10月扬州大学文学院徐林祥教授邀我为江苏小语特级教师研修班的学员们讲讲语文教学心理学。语文教学心理学领域中的专题很多，“汉语认知”仅仅是其中的一个侧面。由于我和一线特级教师们缺乏共同的已有知识和经验，因此，就不能不借助课例来作为寻找共同语言的缘由和话题。我们把黄亢美老师在包头讲的《台湾的蝴蝶谷》整理出文字稿，先期请研修班特级教师们阅读课堂实录，然后再共同观摩录像课。韩教授直言不讳地说：我始终不想把这个课当作一般的评课对象去粗略地观摩，去泛泛地评说；而只想把它作为探究名师教学实践的理论依据，从中提炼出它的理论精髓，以期能够对所有特级教师进一步的专业发展和文化建构有些启发。但是，因为各位老师是在我讲课之前发言的，因此，双方未能就此次主题达成比较一致的共识。这是一个遗憾。如果一般地从教学论角度评说这节课，那应该是另外一种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