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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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没有你

　　孩子，爸爸心里知道，这封信，你可能永远无法读懂。你看不明白这些文字的含义，这封信在你的眼里，可能在你的眼里只是一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画。但我还是决定，写下这封信再告诉你，谢谢你的降临。
　　其实，你的出生原本就是一个错误。你在妈妈的肚子里，只待了短短七个月。当医生把你抱到我的面前，遗憾地说出"脑瘫"这两个字的时候，你的父亲——我，这个在地里干活被锄头伤到没有哭过；在下暴雨时抢收麦子一头栽进泥水里没有哭过；没有好收成，一家衣食无着落时没有哭过的男人，颓废地坐在医院的走廊中，号啕大哭。从医生怀中抱过你，你身子向后仰着，紧绷得像一张弓，张着嘴，吐出一截粉红色的小舌头，眼睛看着不知什么地方，一动不动，像是看见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你不会哭，不会笑，这辈子，我可能永远听不到你叫我爸爸。我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你的脸上，好像你哭了……
　　你回到家，家里早是一片愁云惨淡。孩子，你知道么？你的出生，是家中最大的负担。村中种地越来越赚不到钱了，家中的生活也早已是很困难的那种，孩子啊孩子，我用什么养活你！我看着你闷头抽烟，你仍在你母亲怀中，不弄出一丝声响。"扔掉吧！"我不敢看你，低头看着地说。你母亲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但还是把你递给了我。我狠狠地掐灭烟头，带你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来人往，我把你放在墙角，看你几眼，奢侈地买了一瓶娃哈哈喂给你。看你心满意足地喝完，我拿着空瓶，轻身离开。你仍旧在我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走出不到十步，我又发了疯似的跑回去，克制了一天的眼泪流了下来，我的脸贴着你的脸，眼泪像是我们两个人的。
　　为了养活你，我选择出去打工，我什么活都干，苦活，脏活，只要有钱，我就会像疯了一样拼命。一起住的工友喝酒，我不喝，一起出去吃饭，我只是在20平米的小地下室吃两个干的馒头。别人干活时聊天，我却丝毫不敢休息。孩子，爸爸要为你挣钱。有了钱，我可以给你买你喜欢的"娃哈哈"；有了钱，我可以让你到大城市去治病；有了钱，哪怕这病一辈子不好，爸爸可以养你一辈子。
　　有人好心问我，为什么为一个废人如此拼命，你在外面挣的钱，如果没有花在他的身上，你们的生活怎么会还是这么窘困？我只是看他笑笑，说，值得。
　　现在，孩子，你已经七岁了。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上过学。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在田里疯跑，新买的裤子弄破了，被母亲一顿臭骂。没有看过电视里播的《喜羊羊与灰太狼》。你到现在都离不了别人抱，不能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没有喊过一声妈妈、爸爸。
　　但是，有你，我足够幸福了。打工时拼命干活，想着你，我的嘴角会不禁泛起一丝微笑，在地里顶着太阳耕地时，想着你，我会感到幸福，家中还有一个小宝贝在等我。
　　哪怕你如此不完美，可是假如没有你，我如何更加清晰明了地感受到自己肩上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假如没有你，如何体会为人父母的快乐；假如没有你，我如何能理解什么叫做阖家团圆；假如没有你，我如何完整自己的生命。
　　孩子，爸爸是个粗人，不会轻易说出"我爱你"这样的话，但谢谢你的降临，让我感受到幸福。（指导老师：武永芳）
作者：
　　申少飞，太原小店区山大附中高一年级246班

专家点评：
　　在假定的情景里
　　本次大赛高中组的作文题是“假如没有______”，要求是"补全题目，文体不限，800字以上"。这篇《假如没有你》经评选胜出，获得本次大赛的特等奖。
　　我们可以设想，出题的老师也许是要写成《假如没有阳光》、《假如没有爱》，若有人这样写了，也不能说是错，甚至更符合出题者的预设。只是这样一来，就会写成一篇论说文，或是一篇纪实的叙事了。这位申少飞同学，写了这篇《假如没有你》，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个高中学生，不可能有当父亲的经历。而她写了。能说是错吗？
　　不能。这样的作文，可称之为"假定情景作文"。就是，你不定有这样的生活经历，而要写出这样的生活经历，那就看你的想象力了。
　　作者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她将自己想象为一个普通农民，又生了一个脑瘫的孩子。一度想将这个孩子扔到火车站，良心不容许他这样做，又抱了回来。此后外出打工，历尽千辛万苦，也要把这个孩子抚养大。不为别的，只为了"更加清晰明了地感受到自己肩上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
　　最重要的是，作者思路清晰，文笔流畅，且带着浓浓的情感。你看她，一层一层，娓娓道来，说到沉痛处，真能让人有种心酸欲泪的感觉。而作文，就是要看文字的功夫，真不知道是这个故事帮了作者忙，还是作者有这样好的文字，才写成这样感人的故事。我们只能说，两者兼而有之吧！（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韩石山）

　　这无疑是一曲关于父爱的超凡拔俗的赞歌：作为农民父亲的"我"，生活本来就十分窘迫，脑残儿子的诞生，曾经令他绝望地号啕大哭，也曾经令他绝情地采取过遗弃的行为，但后来，对儿子的近乎偏执的父爱还是战胜了所谓正常人的理性，为了养活儿子并寄望于给儿子治病，他疯了似的拼命去赚钱……行文至此，按说已经足以感人肺腑了，小作者却意犹未尽，进一步表达了"我"对儿子的不可思议的感激之情：尽管儿子痴痴呆呆，可正是他的存在，让"我"体会到身为父亲的责任感，感受到天伦之乐，乃至实现了生命的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价值。情感的饱满性和思维的深刻性同时并重，是本文超越其它参赛作文的最大亮点。选材独特，构思绵密，以书信体形式直接呼告，抒情主人公的心理流变丰富而细腻，字里行间浸透了悲悯之情，凡此种种，当然也是本文成功的重要元素。（语文报社副总编辑  任彦钧）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这份真情首先源自作者的“平民意识”。小作者将视角投向现实生活的弱势群体，讲述了一个父亲面对残疾孩子的降临，由悲痛到纠结，继而走出心结，享受亲情的真实的心理历程。读这样的文章，你会读出眼泪，为一对苦命的父子落泪。一方是身世坎坷遭人嫌弃的脑瘫患者，一方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朴实农民。但是我们的心里除了升腾起的悲悯情怀之外，更多的甜甜的感动，因着这不幸的家庭承载着的暖暖的亲情，因着绽放在苦难的土壤里的亲情之花。
　　其次，这份真情源自作者独特的写作角度。作者选择了书信体的方式，以一位父亲的口吻，淡淡的和孩子倾诉，每一句告白都源自心底。“只是谈一点家常琐事，虽是像淡香疏影似的不过几笔，却常能把真诚的灵魂捧出来给读者看。”
　　再则，文章以细节传情，聚焦“眼泪”“娃哈哈”“烟头”等物象，就像是电影中的特写镜头，将其放大，折射出一个父亲的心灵。当我们今天的高中作文日益走向“八股”的时候，这篇作文为我们吹来了灵动和清新之风，也具有鲜明的导向作用。（太原市教研科研中心高中教研员　任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