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腾飞：为往圣继绝学=[蓉城记实之五/原创首发]

卢丽君

那天微雨，小花园旁，我看到李玉龙在那里站着。我走过去对他说：“李老师，袁腾飞的讲座我们是最期待的。”

人常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规律在袁腾飞这里不适用。

这位据称史上最牛的历史老师，看上去人高马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坐着的缘故。和照片上那个清秀的小伙相比，他更像那小伙他哥。

“每一次人们遇到我都会说：你长胖了，这是你吗？我长了三十斤，未来可能还会长，心宽体胖。”

袁腾飞牛，不用课件，不给你出示任何文字图片，就一张嘴讲下来。就这一点，不俗！咱先叫一个好！

“北京比我有思想、有能力的老师多得是，因为机缘巧合，和我纪连海登上了《百家讲坛》，被大家认识了。”

“电视我只看十一频道（戏曲）。网络只回邮件，得先给我发短信，一般一星期看一次邮箱。足不出户，每晚读书，神交古人，感觉自己是桃花源人。对过去的了解比现在要多得多。历史总是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因为历史是人创造的，人不变，人性不变，所以人事总会重复。”

“记者总问我：学历史有什么用？没用。谋利济功没一点用。学什么都没用，印钞有用，第二天就被官府抓了。”

大家笑。

“现在热的书有三种：一是如何长生不老。二是一晚上挣一百万。三是我在美国干这干那。”

“传统文化里有很多普世的东西，比如理学的三纲五常。三纲不好，但仁义礼智信我们都不需要吗？”

“落后民族学习先进民族时，常常会学习先进民族的生活方式，加速自己的灭亡。北魏孝文帝的学习就导致鲜卑族迅速完蛋。我们现在学的是人家外国的生活方式而不是生产方式。”

“中国的国鸟应该是起重机，到处都是。”

“中国是一个文化概念，而不是政治概念。”

“文化的影响力是最大的。”

“钱文忠先生讲，他的一个同学是埃塞俄比亚总统，先是任驻华大使，后当外交部长，最后当上总统。”这位在中国上过大学的总统后来对中国并不友好，“这些人拿友谊当商品，翻脸比翻书快。”

“西萨摩亚，18万人分布在几千个小岛上，穿衣一块布，吃饭一棵树就够了。”该国开始和台湾建交，后我国与其联系，该国提出要修一码头、建一电站、整一剧院，遂愿后便“马上宣布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和台湾绝交”。

他讲的内容当然比我的简单记述要丰富有趣得多，我们听得要笑死了。国际关系在袁腾飞嘴里变得如此妙趣横生！
“亚太经合组织，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只能清谈。”

“在经济发达的今天，你以什么形象出现在世界舞台上，拿什么东西来代表你？”

“所有物质文明的东西，我们都是亦步亦趋地学习。当然，我不主张穿汉服，那个挤公交就成墩布了。”

“中国人要有中国的魂。中国五千年立国，最重要的就是我们的文化。中国历史上武力并不强大，一再被征服。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政权是靠武力强大持久的。一个政权，你让人民没尊严，人民让你没尊严。武力强盛是没有用的。不要跟人比谁可怕，要比谁可爱。改革开放以前的中国是很让人害怕的。现在的朝鲜也很可怕。20多万难民在东北已经让人很受不了了。”

“我们往外花钱，西方国家也往外花钱，为什么结果不同？重要的就是文化。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有问题，但不能全盘否定。三从四德，三从不能要，四德到哪儿都好。德容言工，这是普世价值。任何美好的价值观都有相通的地方，应该坚守。”
“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喜欢造祖宗的反，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华民族这样背祖忘典！”

“宋词是通俗，流行歌曲是俗而不通。我反正一看带‘啊’的东西不看了。”

“现在的中国是审丑的时代。”

“戏曲，都是忠孝节义，礼义廉耻，都是美的东西。”

袁腾飞说他从来不参加娱乐节目：“我绝不娱乐别人，你以为我是杂耍的？我是教书的！”

他讲了一个故事。一次，参加新浪的“博客成就梦想”演讲。“我没有博客，我的博客是别人设的，是假的，我也没有梦想，我是中华文化的卫道士。”演讲要求十五分钟，袁腾飞说：“1994年后最恶心的一句话是‘2008年全民说英语’。”他说了这话后，大家哄堂大笑，都看着坐在第一排的一个人。袁腾飞不认识他，后来一打听，是俞敏洪。新东方没有人不知道的了。“这真是国耻！这么大国家靠这个挣大钱！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将来要到哪里去？”

袁腾飞说历史上他最喜欢的是宋朝，因为那是一个最温情脉脉的朝代。大宋三百二十年没有断绝，宋灭时，皇帝被俘，又坚持打了三年游击，最后一战败后，二十万人蹈海而死。“宋朝三百多年靠的是文化的认同，让利于民，藏富于民。皇帝不死不修陵墓，皇帝死后七个月必须建好陵墓。太祖皇帝留下遗训，要养官，养……”

“被少数民族灭和被内部人灭有什么区别？亡于内乱更可悲。古代的战争跟国力无关，战争成本低、战欲强的人无敌于天下。汉族永远干不过北方民族。我们民族的文化传统与生产方式有关，又跟地域有关。自古就是农耕民族。中国人的性格，好听是老实，不好听是窝囊。中国人是种地的，西方人是商人甚至海盗。商人交换要平等。所以各自形成了不同的文明体系。我们确实太强调集体、服从需要。”

“农耕民族绝对不能打仗，一场中等战争就能灭亡一个国家。游牧民族天生就是战士，从小杀狼杀鹿杀惯了，他们打仗不需要花钱。祖先是非常聪明的，长城外的地不能种，以前是风吹草低现牛羊，现在成了戈壁滩。祖先不愿和少数民族打仗就是因为不划算，我们和菲律宾也不能打，因为汽油不能自给。”

“太平天国打到河南打不下去了，因为下雪了，他们没见过这个。南方人，带了十件背心，全套上，这还露着胳膊呢！”

笑死了，我们真要笑死了！
“这些少数民族，只要从马背上下来，还得捧起书本跟着我们学，‘长大了，我就成了你’，古人说胡虏百年运，就是这个理儿。‘我就成了你’，成不了怎么办？还得走！所以文化的认同是一个民族的核心。”

   “什么是贤和圣？就是真的、善的、美的。只要符合至善至真至美，我们就要去追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别跟任何人较劲儿。”

“我的特点是看坟看庙。”

“山水是天地长出来的，不是你的骄傲，不是你创造的。长城，武侯祠，这是中国人的杰作。”

袁腾飞的讲座是最幽默最出彩的，人家是从头到尾就靠一张嘴，那真是英雄本色，不假外力。我听得顾笑不顾写。

在互动环节，每当老师们提问时，袁腾飞都非常有礼貌地向老师们问好，并请提问的老师坐下，然后再回答问题。
他讲到和一位私交甚好的教育部基教司副司长聊天，副司长问他：“目前学校学的东西有多少是没用的？”他说：“百分之九十五。”那位副司长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后来问：“哪门课最有用？”“体育。应该成为主科，每天一节。”“其次呢？”“凡是陶冶情操的东西都是有用的，琴棋书画，其他的我认为都没用。”

“中国的变革一定来自于上层，这样代价最小，动荡最低。最好的就是老司机走新路，次之是新司机走新路，最可怕的是新司机走老路，就像历史上的李自成、黄巢。”

“你有光明，中国就不会黑暗。我尽我心，如是而已。”

曾有记者问他，是给学生上历史课比较有价值（幸福？记不太清了）感，还是上《百家讲坛》讲课比较有价值感。他说是上《百家讲坛》，那个记者很吃惊。看来我们记者的素质也急需提高啊！就算咱心里惊奇，也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才对，不然多让人家小看！再一个，咱也别什么事就大惊小怪的，天下事无一不正常，只不过你不了解其中原委而已，你只管问原因就是了。“《百家讲坛》能给我带来知音。万两黄金容易得，知音一个也难求。你讲高考不考的东西，别说口吐莲花，你口吐鲜血学生也不听！”他说到上课时有一半学生在睡觉。唉，这些可怜的孩子啊，大概是头一天用功太晚、睡眠太不足了吧？看来袁腾飞还要再努力，学生听你的课提不起来精神，你总还是有需要提高的地方吧？

有老师问到中西方文化的输入输出问题，袁腾飞说：“西方人说话是说给中国人听的，中国人说话也是说给中国人听的，比如一国两制。孔子学院是给中国人看的，我们的文化输出没有效果。文化是一种信仰，不是表演。”他说到韩国的李氏王朝后人祭祀，那是真的祭祀。天坛也有祭祀，那都是表演。

从回答问题中，听得出袁腾飞是读过《坛经》的，别的佛经也应该多少有一些涉猎。他说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并讲到了净空法师，提到了三十三天，还有“觉正净”。觉而不迷，正而不邪，净而不染，这是普世价值。“一定要有一种信仰，让你想得开、看得破、放得下。有个爱好更好。像我，胡琴一响，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了。”从这些话里，看得出袁腾飞对于佛学似在初涉阶段，还未深入。能送给大家这么多快乐，大家还是希望他完全没有烦恼才好。

有老师问：“遵从四德是好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

袁腾飞回答：“男人也要德容言工。要有担当，有责任。”

有老师问：“为往圣继哪些绝学？”

“继那些能让中国人像中国人的绝学，首先是汉语、汉字。其次是优秀的民族传统，忠孝。忠臣必是孝子。对公婆要有孝敬感恩之心。不能父母养你时照东方传统做，你养父母时照西方来了。”他又提到律诗，说自己写七律七绝。还有戏曲，中秋、端午等传统节日。“还是那句话：我尽我心，如此而已。”

有一位老师提出请袁腾飞来一嗓子。他就站起身，唱了一段“沙桥饯别”。他先把唱词给大家朗诵了一遍，然后不慌不忙地唱。

他的嗓音一般，唱得算不上很好听，但听得出很用心，是融到唱词里面去了的，有一些韵味。唱完后他说了一句：“献丑了！”在一片掌声中结束了讲座。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说得比唱得好听。放在袁腾飞身上，我深以为然。

袁腾飞整场讲座给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我是中华文化的卫道士。”

中国太需要这样的卫道士了。

以前不知“道”为何物，只在教材上读到过什么封建文化的卫道士，感觉是面目可憎、浑身发霉的一类人。现在渐渐明白，道为天下至尊。倘我们不来卫道，那还要卫什么？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们已经去先贤太远，无知无畏，敢于把珍珠当鱼眼睛踩，敢于拿钻石换人家的碎玻璃。

愿更多的人来做中华文化的卫道士，为往圣继绝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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