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真情涌动家长会

卢望军

真情涌动家长会

    我说，孩子们，段考结束了，学校要召开家长会。
    台下一片哀鸣。如果说发试卷时还是“几家欢乐几家愁”，那么开家长会学生们就“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因为不论孩子多么优秀，中国父母总觉得孩子还可以做得更好，更何况，谁在学校在家里还能没有一点不能说的糗事？这下好，家长会，家长和老师一接上头，全暴露了。
    我说：孩子们，别怕，这次家长会以表扬为主，老师会告诉爸爸妈妈如何欣赏并激发你们的内在潜能。父母是世界上最难的职业，可是很多人没有经过任何培训就上岗了，家长会不是告状会，是家教培训班。
    台下一片欢呼：“理解万岁！”
    我说，孩子们，这次家长会你们要唱主角，组长夸组员，学习委员夸组长，班长夸班干部，语文课代表夸其他课代表，我就夸夸班长、学习委员和语文课代表，你们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们最亲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发言稿要写好，读熟，老规矩——班长，这些交给你了，你负责到底，我就不管了。
    班长做着鬼脸：“老师，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管了啊？”
我说，那是的，你办事，我放心。你点头还是摇头，你要是摇头，我就找学习委员了。
    班长敬个礼，飘了句英语：“Yes，Madam！”
    家长会定在星期五下午开，上午是全县的教学开放日。学习委员付汀汀在“班级公告”里写道：今天两件大事，上午教学开放日，下午家长会，精彩221，同学们，让我们全力以赴。
    我说，孩子们，上午第四节课我要做报告，没有空管你们。你们第四节课时把教室布置一下吧，家里要来客人了，我们打扫庭院迎接贵客。
    等我作完报告回教室，地板已经拖得雪白，桌椅已经摆好，黑板已经绘上一家三口手拉手的图案。汤锦在“道德明灯”处贴上了自己书写的“百行孝为先”，纸张精美，字体苍劲，显然早有准备。谈锦云用隶书写了一条“温馨提示”贴在前门——亲爱的爸爸，为了我们的健康，请不要吸烟！下面是王健林永楷书写的提示——亲爱的爸爸妈妈，请遵守纪律，给我们做好榜样。卢不韦做了个“No moking ”的标志贴在后门，图画得有点粗糙，想是怕有人从后门进来看不到“温馨提示”而赶制出来的。
    我说，孩子们，太谢谢你们了。回去把你们的家长请来，我希望看看平时在电话里打交道的家长朋友们，我希望大家都来。我们不用强制手段，你们回去就跟爸爸妈妈说三句话——爱我就请去参加家长会，爱我就请准时到会，爱我就请遵守纪律。
    果然，下午两点到会，一点五十时，家长全部到齐，而且持续三个多小时的家长会，没有人讲话，没有一个人吸过一支烟，没有一个人接过一个电话。到会的家长，有公务繁忙的政府部门领导，有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还有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爷爷，无一例外地安静地坐着听会，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我说，孩子们，教室里没有那么多凳子，学校不主张大家来，说是怕你们吵，你们想来吗？
    “想！”
    我说，我知道大家都想来，于是我跟学校申请了，可是被教导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啊，这么多人不吵翻天去，你不在的时候你们班学生闹翻了天，孩子们，你们要来就要遵守纪律，你们要爱惜我的荣誉哦，我十多年没有被人家这么骂过了！
    下午开会时，学生们有的挤坐在教室后面，有的偎依在爸爸妈妈身边，有的忙着端茶递水，有的准备发言，一切井然有序，忙而不乱。教导主任从教室外经过，我把他扯进教室，坏笑着问：“怎样？”他一边说好一边往外冲，我和孩子们相视而笑。
    我说，谁还要做事啊？
    许楠和唐欣瑜说我们泡茶，我应允。结果她们买来了茶叶茶杯，还从家里提来了开水瓶和开水。
    我说，谁家有摄像机啊，录个像留个纪念。
    结果熊江波的爸爸请来了一个专业摄影师全程录像，周一熊江波就带了十几只光碟来每个发言的学生都有。我说多少钱，他说，我爸爸结账了，老师你别管。
    我说，家长来了找不到地方怎么办呢？
    刘同力兴奋地跳起来:“老师，我举着班牌站在楼梯口，这样家长一来就可以看见了。”
    我说，学校发了签到册，谁要做这件事？
    谈锦云抢着说：“我和付汀汀吧，我妈妈在县政府搞接待工作，我有经验。”后来看她们那个样子，彬彬有礼，微笑有加，确实有点专业。
    广播会开完会，班级活动正式开始。
    我说，家长朋友们，下午好！今天阳光明媚，天气很好，我对自己说，这又是美好的一天。我常常觉得我是上天特别厚爱的人，给了我慈爱的父母，体贴的爱人，乖巧的儿子，还给了我温情的同事，听话的学生，居然还给了我这多通情达理的家长朋友，无以为敬，给大家鞠个躬，感谢大家为学校，为国家培育了这么优秀的孩子！待会儿主要是你们的孩子发言，请你们把掌声送给他们，他们需要来自亲人的肯定。你们可能都想不到，他们已经长得这样大了，出落得这样大方了。用力鼓掌啊，科学家说，手掌连着心，鼓掌使人开心。
    此后，有几十次掌声，每一次都异常热烈。
    学生上台发言，敬礼，自我介绍，发言，敬礼，下台，一个比一个大方，仿佛彩排了一样。我就在旁边微笑看着，偶尔点两下鼠标，切换一下画面，颇有“待到山花烂漫时，我在丛中笑”的味道。
    还有三件小事，我想说说。
    学生发言进行中，班长熊江波凑到我耳边说：“老师，我怕有的家长不讲卫生，你跟家长们说，叫他们不要把口香糖吐到地上。”我说你自己说，于是他拿起话筒，敬个礼说：“各位家长，打断一下，请你们吃过口香糖后用纸包好，不要吐到地上，以免影响我们教室的卫生，谢谢配合！”我偷看了熊江波妈妈一眼，幸福着呢，自豪着呢。
    第十组组长邹诺方生性敏感胆小，轮到她发言时，她紧张得满脸通红，刚开始声音还好，讲到一半时声音颤抖得不行，终于讲不下去了，把脸深深地埋着。我扶着她瘦削的肩膀说：“你要坚持吗，如果你放弃，下次遇到同样的事你就会想起今天，你可能同样会选择放弃。如果你挺住，你就战胜了心里的魔鬼。坚持好吗？”同学们屏住呼吸等她选择，她爸爸也在台下鼓励她，可她还是摇摇头。这一刻，我觉得特别心痛，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才走上讲台啊，前面每一个组长的精彩发言都是敲在她心钟上的锤，一锤一锤地预告着她上台时间的缩短，她想着要怎样完成对于她来说不亚于“历史使命”的发言，可是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真是难为她了。我于是说，邹诺方选择放弃，我们大家尊重她的选择好吗？掌声响起来，不是特别热烈，但是很久很久，我知道，那是仁厚的家长和友爱的孩子们在向邹诺方表达无声的支持。
    家长会最后，我让所有的学生都站起来，一起观看故事《男孩和苹果树》，一个经典的故事，电脑上显示着画面，我配上乐朗读。故事很感人，我读得也好，因为我是用心在读。渐渐地，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音乐在流淌，画面在切换，男孩越来越大，苹果树越来越老，她倾其所有，最后只剩下一个树桩，却还想着这正好可以供白发苍苍的“男孩”休憩……我想起我的父母，我想起天下所有的父母，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哽咽得念不下去……掌声响起来，一位家长递过一张纸巾，我看看教室，像我一样激动的家长和学生不在少数。
      我说，孩子们，听完这个故事，你们想说什么？
    “父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没有认识我就已经爱上我的人，所以，我要无条件爱我的父母，尽管，有时候他们显得并不可爱！”他们大声呼喊着——那是我开学第一天教给他们的话，他们都记得。刘凯妈妈说：“我儿子上初中后懂事了很多，我问他怎么这么乖了，他说都是我们老师教的。”其实，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么一句。
    我说，孩子们，我要和家长说几句悄悄话，你们不要听啊。第一孩子缺乏安全感，是因为他得不到肯定,所以，请一定要欣赏您的孩子。经常得到鼓励和赞赏的孩子更有勇敢。第二、孩子的世界不同于成人的世界，您还记得您曾是一个孩子吗？所以，同孩子说话，请蹲下身子，从他的角度和高度看问题。第三、孩子不缺钙，缺的是锻炼；孩子也不缺爱，缺的是感受爱付出爱的能力，所以，如果您真的爱您的孩子，请一定让他感觉得到，并且让他也同样爱您！
    我说，家长朋友们，我要和孩子们说一句悄悄话，你们也不要听啊。孩子们，爸爸妈妈只是想给你们他们认为最好的东西！
    我说，今天的家长会就到此结束了，家长朋友们，现在，你们可以牵着你们孩子的手，漫步在荣家湾的温暖的夕阳里，聊聊天，散散步，谈笑着一起回家了！
    班长带着组长，整理教室，十几分钟后，一切又像原来那样。我对着教室里整整齐齐的课桌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拉上门锁上。
    我骑着同事送的自行车，飞快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风吹起我的刘海，觉得自己就是个 “单车女郎”，潇洒自在。我想，今天晚上，我要打个电话给邹诺方的爸爸，跟他谈谈孩子的教育问题，然后看一场早就想看的电影，然后明天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