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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歌黯淡的光芒中穿行
- --------------回音壁诗歌赏析
作者/浮云如花
写下这样一个标题，心情有些沉重。不知是为回音壁，还是为诗歌。在写诗越来越被认为是荒谬和胡闹的这个时代、或当今社会，真诗人越来越少，触动心灵的真诗歌越来越鲜有。浮现在我们眼中的绝大多数是诗歌浮躁的面容，和普遍缺钙或肾虚的肢体架构。诗歌，正日益成为这个时代的暗伤！
我无法抹去手抄本上摘录诗歌的温暖记忆，它伴我走过年少风华，激励我曾经消沉的意志。那些柔肠百结的诗、豪气干云的诗，禅意十足的诗、富有哲思的诗，像面包和牛奶，滋养了懵懂的心灵，使那些日子充实而灿烂。
诗歌史向来被认为是人类精神的发展史。比如从《荷马史诗》到波德莱尔，把西方人的思想感情、心理性格、理想向往和人生信条生动呈现，构成西方人的精神史。
同样，诗歌也是东方文明的一种延伸，勾勒出我们多姿多彩的心路历程。这种较早同乐、舞、歌等结合在一起，带有神秘性的艺术，撩开其面纱，就是因为它是人类精神最倚峙的明镜，与人类心灵靠得最近。
它会在当代和今后继续沉沦或者消失吗？没有诗意的生活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观呢？不觉茫然！
读回音壁的诗，却让我惊诧不已。她的诗歌营养均衡，各种微量元素摄入很足，笔触行云流水，许多著名的影子若隐若现，暗香浮动。特别是海子、木心、津渡对她浸染弥深，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坚守诗歌黯淡的光芒生活和写诗，流露出的优雅品质，让我看到真正的诗歌还活着，活在民间，活在寂寞一隅，活在我的希望之中……
我不能无动于衷。
一 由悲情世界想到海子
（一）
最动人肠的艺术当推浸润悲凉情节和情绪的诗歌。我喜欢19世纪初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他25年的短暂生涯，用曼妙的节奏，执著的梦幻追求，狂迷的情感体验，饱满的爱心，使诗的世界充满悲情和异土情调，让生命充分扩张、延伸，令人恍如隔世。济慈随心所至、自然生成的诗歌观同后来意象派诗歌思想遥相呼应，一脉相承。
我喜欢北岛诗歌孤吟独唱的的悲剧美，传达出人性、现实和心灵的多重吟哦。特别是他唯美的情诗，露出淡淡哀愁和忧思浸泡的痕渍，叩击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令我常跟着动容悲戚。舒缓富有节奏的语言，令人疼痛的委婉深情，无限扩展的诗歌内涵，大量的思维空白和想象空间，让我回味、把玩、感慨诗歌的美和情到深处人孤独时的无力与无奈……
最早吸引我进入回音壁诗歌世界的，也是一个叫悲情的东西，让我在回音壁悲情的世界里深深迷醉和折服！
我已将自己挖掘得体无完肤/现在只剩下这空壳/轻盈如雪，等待你给火把将我燃尽……这是回音壁的《海岸》，读这样的句子，我立马陷入灵魂的熬煎和思想的沉甸。徘徊在她落寞的诗歌世界里，“从来诗人皆寂寞”，这是真的么？诗人一生难道真是一个没有开始，也没有完结的悲剧符号？我想起海子，想起铁轨、天梯。想起更多诗人的九死一生，不觉悲从中来。 回音壁收获着对爱情种瓜得豆凄婉的回报，“靠近一片缥缈的树叶”，居然“需要一生的力量”，还要承受“翅膀折断”的“剧痛”，真是悲催！她终究是有天份的诗人，虽迷茫而仍不失清醒，正如艾略特所说：“诗不是放纵感情而是逃避感情。”即使在感情极为哀痛之时，她也未用激烈的直白实施宣泄，'海岸"、"天使"、"魔鬼"，这些特殊的意象好像早有预谋地轻舟横陈，和她不期而遇，供我们在苍茫的心境中择取组合，寻找感情上的依托，寻求理解与安慰。
恰似流星追求瞬间之美，一闪而逝，“优雅的初恋，粗鄙的热恋”，在她心中留下伤痛，也留下执着。回音壁纵有一颗净洁而孤高的诗心，却无奈浸泡在时代的染缸里，恰同上帝给梵高的人生安排的那个富含讽刺色彩的玩笑。回音壁的世界，汇聚着落寞与慧颖的精华。“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海子说到，没有做到；回音壁没有说，正在做。想这半生缘，多是无生缘，她在天梯中攀上诗情的天堂，没有对伤害她的人表示痛与恨，只是默默忍受，充当完整的天使角色，而把悲痛与追悔留给读者。
有两句歌词说到流浪和爱情，一句说：爱在爱情里流浪；还有一句说：流浪的孤单好像爱情，似乎天涯永远是为爱情疗伤的最好温床。为了追寻梦中的一半，抑或为了排遣心中的忧伤，回音壁历经爱的远航，在西安、青岛、南京等许多大中城市一个人走着，喊着，留下孤独的脚印。同时为一种甜蜜的感觉，心痛不已。她的《忆杭城》便是流浪的产物。这是回音壁优秀的抒情诗之一：
一场“大雾”迷朦了她的双眼，以致分离后最初的纯情被屏蔽，“你意外的来临，站成井口旁的一棵树”，让“我的泪滴止也止不住”。诗人为“将我深深珍藏，又放置如冰凌”的那个人，啜泣不止。“那个人”无疑是诗人心头令人妒忌的最爱了，“南方是没有雪的”，诗人却于一场置身度外的爱情中，冷似冰凌。这是回音壁最拿手的“诗后热”，是她最热衷的“冷抒情”方式，将万般风情隐约于蛇妖冰冷的舞蹈，让走近或走进的人心，渐渐温热和滚烫。这种诗风完全符合诗人现实中的“后热型”个性。 你未寄出的信笺，早飘散如碎玻璃片了吧 /我们的故事，我一直放在最深的口袋 /杭城，一喊到这个词，我的眼睛就亮了……多么痛苦而又温暖的追诉！尽管“未寄出的信笺”，沉似“碎玻璃片”，但诗人一直珍存着那份人间情分，将“我们的故事，一直放在最深的口袋”，以致一喊到杭城这个词，她的眼睛就亮了。爱情给了回音壁安慰，却再也无法拂去她心里那浓厚的悲凉与凄楚感了。爱给她带来了快乐，更带来了痛苦，这世间让她感到悲凉也感到了迷茫。
接下来的诗句同样令人一嗟三叹：这个寒冷的冬天我要到哪里取暖 /还是一个人去踏寻曾经未走完的路程吧 /纵使你不在原地，我也要在原地走三圈 /即使你将我遗忘，我也只是轻轻地对着红梅树说出我秘密 /你有你勇敢的生活，我有我幽僻的欢乐 /我要吹吹许久没有吹过的口哨靠近你 /即便你早已离去/ 我要对清澈的西湖说：“请看，我守着诺言来了！”
回音壁要告诉“清澈的西湖”，她是钟情的，“纵使你不在原地，我也要在原地走三圈”、“我要吹吹许久没有吹过的口哨靠近你 /即便你早已离去”；她是践诺的，“请看，我守着诺言来了”；她是大度的，“即使你将我遗忘，我也只是轻轻地对着红梅树说出我秘密 ”，宁可自己享受“幽僻的欢乐”。虽然回音壁现实中的爱情失败了，但她的爱情却永远在她的爱情诗中绽放：情感细腻真挚，语言朴实纯净，意象独特疏淡，.语言自然素雅，音韵和谐流转，感情真挚深切，内容充实饱满，情思细腻执著，意象轻盈灵动...
我在叹婉她生活之时，陶醉在唯美的表述中。
（二）
前面说过，回音壁是慢热的，冷漠是其外表 ，她的爱情诗基本脱离情感主线 ，而采用独立的情感 也就是旁观者的情怀；她说：“我避免爱情的真正的内涵来写，因为爱情的本质其实是占有，虚无的占有，所以我喜欢的诗人，应该说都是冷漠型，或说是后热型。我写诗歌就不能跟其他人同比；我的诗歌、通常是在很安静的状态下写，激情对我来说，最后也是写实。写多了，我就知道诗歌，其实真是人要崩溃的时候，太孤独寂寞的时候，无人倾听的时候，才出来的，作品该比人更寂寞。”
《最美好的时节》就是回音壁在很安静的状态下的写实篇：我们又来到了这里，如同情侣对坐在绿驼背上/ 这是一年最美好的时节，蛙声鼓噪，燕子低飞 / 湖平如镜，野鸭浮出，又沉入干净的菖蒲中躲藏 /不远处，孩子们放飞纸鸢，时高时低/ 我幻想他们能与我们一样，相亲相爱……诗里，回音壁对自然的描述干净、简洁、优美，动中取静、物我两忘，可谓出神入化。她从小处着笔，从细微发力，让我们倾听大自然天籁的声音，解密大自然神秘的语言，令人醉而忘言。
请看下面这节诗……中年的心境呵，时光慢得消磨掉所有的激情 /你的诉说，我的沉默，你替我言语，我替你记录 /我们学着四月刚出洞的青蛇：迟钝，慵懒，优雅……这要命的，几乎消磨掉她所有的激情。这是社会之责，还是我们应该自责呢?透过她充满幻觉的眼眸，这个世界确实给人惊颤的感觉。它容不下真正的执着与浪漫，只能在快速的步伐中走向沉沦深处，让离弃的灵魂，成为生存的奴隶，而不是精神的主人。回音壁把世人的痛，把世人遗弃的真理与梦想背负，然而这个包袱太重，她那脆弱的身心根本无法承受，最终只能在灵魂的离去中升华，再去承载这一切，一切的梦。
在《有些》一诗中，虽然回音壁记忆的枝杪，流落生机，但以现在为节点上溯，停在那时，停在那里，都是今夜无眠。失眠的根只因无梦，只因梦中无你，而她的梦中只能是你，永远是你……没有你，婚不婚有什么关系？多么无奈的伤感！多么落寞的追恋！多么浅薄的红尘！
诗人在《凌晨六点》一诗中，以平静的娓娓述说抖落一地凄婉：梦的旅途是希望，梦醒来，希望连“晨曦的阳光也带不进”，简直就是绝望；“房间的宁静,无尽深远”，绝望也就显得漫长，这一切源自于获得的冷酷真相,，诗人因疼痛“一夜无梦”，“你还不愿醒来”， 原来，伤心如此简单，幸福如此短暂，两两对比，触目惊心。这样一判断、推理，诗人与“你”的分离，只是时间问题了。
回音壁的《爱情》虽然只有几句，却很有嚼头：你在那端，我在这端/爱情在那端/你在这端，我在那端，/爱情在这端——“你”，作为第二人称的称谓，记得有人（具体谁记不清楚了）称之为“原初词”，“原初词一旦流溢而出，便玉成一种存在。”诗是人类试图跳出“我—它”关系而步入“我—你”关系的永恒的努力。诗乃存在的证言，一切存在者都是指向永恒的“你”而存在着，与你的擦肩而过，是“我”在世的命运，这首诗发出灵魂的自我言说。
无独有偶，海子有一首“半截的诗" ......你是我的/半截的诗/半截用心爱着/半截用肉体埋着/你是我的/半截的诗/不许别人更改一个字——这首诗炙热而霸道，“你”更像是“永恒之你”——我们的上帝，海子这首诗完全可以理解成对信仰的确认！
海子说：“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海子本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但抒情诗为他赢得难得的荣誉，占其大半。海子一生经历了四次失败的苦恋，但海子并没有一味沉浸苦海，而是将爱情作为诗处理，使之成为情感生活的艺术升华。这也是回音壁拥着海子做梦，于痛中收获的最大喜悦！
（三）
海子还说：“我有三种幸福：诗歌、王位、太阳。”除去“王位”，诗歌、太阳也是回音壁心灵中最大的幸福！
爱情的伤痛让她心如止水，却选择在诗歌创作中沸腾，直至蒸发，不留痕迹。是背叛战胜了誓言，战胜了承诺，战胜了爱情，使她痛苦的笑着，心灵飞升，离开这个红尘滚滚的世界，去寻找真正的诗歌殿堂，寻找真正的宁静之土。
回音壁有一首诗《脚气》：我将写诗比作脚气 /虽然这很粗俗/ 但每年春天它复发得最为厉害 /不得不承认，你得做一次彻底的治疗 / 每天泡脚一小时，三天一疗程/ 过程不快也不慢，观影，看书，聆乐 /皲裂，皮腐，痊愈，貌似全愈/ 一到夏天我就露出光洁的脚丫/ 谁也不知，它携带怎样的病毒
我承认，我在汉语诗句中，很少阅读过如此性状的表达——脚气与诗歌，爱，是两者的全部关系，回音壁的诗，将极度的抽象和具象不做分离，于无意义中彰显出其中本真的意义。
回音壁在我心中是一个充满悲剧的传奇，是诗歌的苦行者，在不为人知和不为人理解的日子里，忍受孤独与痛苦，期待沉默的智慧再生。她凭着自身才情，写了大量的诗歌，成为不褪色的太阳。在给女儿生日之际的《证据》一诗中，诗人写道：……我只留下几大柜子的书籍予你 /删减后留精华部分与你 /我只留下半个太阳，半截洋葱 /半杯开水，半壁影子予你 /以此为我活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她的孤独、伤痛、幻觉，宛如梦魇一般，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同样沉痛的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哀伤的缅怀。忠爱一生的诗歌已为她所有，但如今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你把诗歌撕开，里面只有物欲横流，竖立的精神战战兢兢。
她此时已将自己的个体生命几乎都奉献给了诗歌。也正因为如此，她的爱情都十分短暂。而回音壁这一时期的爱情诗大多是悲凉的，她的痛苦日益加深，爱情也不能给她带来改变，只是让她的绝望更加漫长。
比如《旧物》这诗，读来令人潸然……你带走了纯洁/我带走了时间/……仿佛一场爱的战役/你赢得了一场幻梦/我赢得了一座坟墓……现实中一些自然人，他们用枝叶遮蔽她的面容，用多样的青春填满她单一的萧瑟，甚至还入侵她的梦，在一场场爱的战役中，带走她的纯洁，胜利地实现了自己的梦幻，只给她留下受伤的时间，和盛放爱情绝望的坟墓。
比如《殇》，回音壁渴望以“小提琴者的手”，“拉住这耀眼的光 动动荡荡的魂”，但不能称心如意，“别出声---- 这卑微的草芥 这日渐昏暗的双眸”，彰显出她的无辜、无奈和岁月的无情。 我又一次想起海子，一个有爱和友爱的人, 一个有情和友情的人,一个梦想幸福的人,一个温暖的人,一个爱生活的人。我拿回音壁和海子比较，并不是说她、她的诗歌就是海子，两人甚至有着截然不同的诗风：海子用情浓烈似火，易于燃烧，回音壁却是冷情，像是置凉的茗，适合慢品，回味却如服某种丹药般后热无穷。我想到的只是冰凉的铁轨摧残的心。海子已万般不舍地闭上双眼，残破的肉体已没有知觉，成为另一个世界诗歌的王了。
回音壁心中还有那不灭的太阳，依旧湛蓝的天空。远处埙声嘹亮，仍有莫名的兴奋在心中燃起……
(四）
回音壁也有一些轻松、轻快、轻盈的抒情小诗，如《写几首轻松的》……我一路想着你，立即可以见到你/一忽儿阳光，一忽儿小雪/小雪见了阳光是要融化的/阳光见了小雪是不畏惧的；
如《手》：你的眼睛清澈如湖水 /绕过亭亭的寂寂的古道 /再来绕过我，还有谁的手 /这么软，这么暖 ；
《空白》你习惯了省略号开始 /我习惯了逗号与句号结束 /中间的空白 /隔断/你我之间 /无法呼吸 ；
比如《幸福的旁边》……落叶无声穿过岁月的河流 /静静聆听它们在季节中渐渐深浓 /或者，渐渐疗远在一片空寂的路边 /吹一吹风中的柳絮 /往事如烟，落絮无痕……
这些诗中，一些句子钻石一样闪射简洁的光芒，让我们从平凡的口语，从分开的日常丛林生活的枝条中，清楚了美怎样美。原来，美即是美本身，就这么简单，完全不需着意描摹和刻画！恰好应验了“情感乃自然者，无声息最有作为”的理性阐述。
“我们居住在闪电里，闪电处于永恒的心脏”，这是法国诗人勒内·夏尔《倚靠一间枯瘦的房间》里的诗句。作为二战后法国诗坛最有影响、最重要、最复杂的诗人之一，夏尔的诗歌生命往往以赤裸、圣洁、神秘的晨曦开始，追求和发展超现实主义的理想，在贴紧的生命运动中，使脉络隐藏的灵魂渐升，孤独而痛苦地穿过视觉表象，走进事物及存在的深处。激荡的内在情感和思想，迫使他在语言中选择一种简洁的片段的表达方式。
回音壁的这些轻快的小诗，让我透过遥远，看到一种久违的、简洁的、片段的表达方式，与另一颗诗心折叠得何其近！
心脏在思念的诗歌中跳动，时光被思想追迫得很近，回音壁美的道路越走越远……诗，这情人品质的收藏者，最后收藏的，仿佛那枚我们相约牵手一世爱的邮票，尽管经受时光磨损，仍然留下永恒的光泽和独特的价值。
诗人，正是因为拥有这种美丽的情感，创造出永恒的思想光泽和独特的精神价值，而成为最有才能的人，或可能！
二 由力之美和情之美推出木心
（五）
请原谅我将话题作一个简单置换，说说木心。文学里的木心，一个集大成者，一个迭加各国艺术意象，交汇诸多文明信息的世界写手，一个世界之恋远远超过故土之恋、从唯美走向哲思的精神穿行者。
现在读到的多是木心五十岁后的作品，智者的幽默和洒脱浑然，古希腊哲理与六朝之文，文艺复兴的投影与五四遗响，日本的俳句和法国的诗画，魅影斑驳。其文字情调似钱钟书《管锥编》，却少些文人气。《遗狂篇》一种狂狷疏朗之气隐约。古人所云心结八荒，目及千里，我怀疑就是这样的文字。
著名学者孙郁曾把同是从绘画走向文学的艾青和木心相比，认为艾青的文字杂糅高贵气与古典美，汉字渗透着色彩与线条。木心却把油画和古汉语、现代口语及西方哲思交织一体，令许多作家望尘莫及。中国作家习惯将个人写作定位作家状，每一落笔很文学，很美。木心抛弃职业意识，不太追求时髦体的文学，却真正走进了文学的殿堂。他的杂与知堂相近，书卷气却淡，从文化的漂流中尽洗士大夫铅华，从五四余脉一路昂首走向西方个性主义传统。近五十年的文学书写，几乎还没有这样的人物。那文字间不尽的意象对人的启示，使一切混浊者与其对视时如沐新风，那种智慧的表达令人目瞪口呆。
木心生命是诗，是照亮黑暗的真精神。木心全集十二本，其中诗集四本：《西班牙三棵树》，淡然入怀；诗集《我的纷纷情欲》写欧美观感，毫无国界和种族差异，亚里斯多德和尼采，老子和罗素，都是木心一个庭院里对谈的客人；《巴珑》和《伪所罗门书》，可为中国新诗欣慰的脸色。木心这些诗文迥异当下文体，独创的语码下，滚滚流过的是诗经的古朴和白话文的灿烂。
我不厌其烦地介绍木心，是因为此人对回音壁影响巨大；可以这样说 如果没有木心作品出现，可能就没有回音壁这个ID，甚至她的创作生涯会终止。接触木心写作之路，凭知觉和阅读习惯、回音壁看到真正的文学出路。木心抗拒流行体和文字本身具有的大气象，使回音壁像是经历了一番奇遇，惊叹天底下竟有如此惊艳的文字。那些文字里裹挟悲欣无限直入心脾。我读她早期的诗歌，印象如同鸟在幽谷，倏尔高空，带着土地记忆的凝重，却又远离世人3000米，以苍冷的声音叫出天地间的明暗玄黄。比如：
《虚无》：点一盏虚无的灯/于无人处，照见四野昏暗/田野离开我们有多远，虚无就有多远……
《潜伏》：我就潜伏在你的伤口 /你溃烂 我发酵 /你寒冷 我颤抖……沙滩与海洋对视 /渴望与绝望为舞
《季候鸟》：身影飞回的样子 /就象现在开放的桃花/尾间煽动的欢愉 /迎着刺眼的阳光飞/翔 /从不说在北方遇见的故事 / 一年一次/一次一生
《暗夜》这无用的笔头，这无用的双手还有这无用的语言 /在空中只用了十秒的时间，就化为一缕白气/ 一吹而散，飘入滚滚尘烟 /多象谎言，多象我说我爱你时的表情 /多象诺言，多象多年前我们相遇时的一场邂逅
回音壁不屑于小花小草的吟哦，时空在她那里舒展宏大，自己也如庄子笔下的鲲鹏，五光十色，大翼如云而又不失本态，诗文里多是力之美和情之美。
而这，恰是木心诗歌精神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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