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1694|回复: 26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彭杉影短篇小说集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0-8-29 17: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蠢猪   


    早上八点半,太阳稳稳地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整个办公楼被涂上了一抹金黄。严科长一身笔挺的西装,胸前是一条红色的领带,腋下夹着皮包,皮鞋锃亮,象镜子一样光亮,头发刚吹过,齐刷刷地向后翻着。一路走来,便有类似女人身上的香味飘逸着。
  他目不斜视地上楼,脚步声很有秦,那些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同事见了他,忙不迭地和他打招呼:严科长,早。严科长便从嘴缝里挤出两个字:早。
  严科长到了三楼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把手伸进裤袋里掏钥匙,却看见朱红色的门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严辉是头蠢猪,是用白色粉笔写上去的,那几个字光鲜夺目,有很强的立体感。特别是蠢猪两个字肥实墩厚。严科长一阵眩晕,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几头呆头呆脑的大白猪。
  我严辉是蠢猪?真好笑!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啊。很显然,这字迹是刻意变过形的,出自谁手?严科长仔细瞅着,也瞅不准。心里的怒气蓬勃而出,象烈火一样熊熊地燃烧起来。
  严科长开了门,拿出抹布,准备擦掉那几个字,手伸上去时又停下了。他在想:凭什么我擦?我他妈的又不是清洁工。他习惯地叫了一声:小夏。办公室悄无声息,哪还有一个人。他这才想起办公室里的另两个人都被他安排去了企业。
  严科长气呼呼地坐下,然后就操起桌子上的电话,先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来擦,电话里杨主任说:人都出去办事了,哪来的人呢。严科长放下电话,气更大了。
  他又想起了物业科,这应该是他们份内的事,他拿起电话,又给物业科科长拨了电话,让他派人来擦,物业科长酸溜溜地说:你自己擦掉不就是了。
  我擦?凭什么我擦?我就偏不擦。严科长气得发抖。
  他又盯着那几个字又看了几遍,慢慢就有了主意。
  他找到了一截粉笔,利索地在蠢猪两个字前划上了一个钩,然后是钩的上面写下了两个字:不是。两个字遒劲有力。
  严科长退后两步,嘴里念叨着:严辉不是蠢猪。
  严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http://xnjyw.5d6d.com/redirect.php?tid=24132&goto=lastpost#lastpost
声明;本文首发湖北《教师之友网》,转载请尊重知识版权,保留作者名及源网站。
2#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1: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休想逃脱

  
     一
  旧版的人生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新版的人生三喜:升官、发财、死老婆。
  
  郑东波做的官不是什么局长、科长,而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要说这不算什么官,因为整个公司都是他的,他就是一私人老板。他靠自己顽强的打拼把公司的规模象滚雪球一样越盘越大,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这电子一条街里,搞硬件软件网络的公司一家挨着一家,多的就象是葡萄架下的葡萄,大家都想在如火如荼的IT行业分得一杯羹。郑东波大学毕业后,就在这条街打工,从最苦最累工资最低的活开始干起的,后来搞了一间小门面卖点电脑耗材、组装几台电脑的小打小闹,再到后来就有了他的“东波网络公司”。
  
  男人四十一朵花,刚过不惑之年的郑东波气宇轩昂,光鲜照人,成熟男人的魅力一览无遗。他的麾下有十来个人,在一个个的格子间里忙碌着。需浓墨重彩的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杨思,他是几个月前郑东波招兵买马时招聘来的。那天,杨思把自己的推荐信款款递上了郑东波的办公桌,同时也把嫣然一笑款款地投进了郑东波的眼眶,说了声:郑总,请你关照!顿时,郑东波的骨头就酥了。眼前是一个清秀亮丽,肤色光洁照人,眼神浩浩渺渺,前胸波涛汹涌的女孩。郑海波看她的简历,H大财会专业毕业,芳龄23。鲜嫩欲滴的年龄!
  
  杨思被郑东波收编为他的办公室主任。郑东波和杨思的关系象是文火煨汤一样,那芳香的气味在慢慢地变浓,越来越醇厚。三个月之后,郑东波带着杨思到一个偏远的县级市出差,在那里投标一个信息工程项目,晚上下塌在那个县级市最高档次的宾馆里,郑东波水到渠成地和杨思睡在了一起,在那个小城已夜深人静的时候展开了一场又一场花样百出的**战,郑东波把战术发挥的出神入化、漓淋尽致。两人欲死欲仙的。杨思与郑东波的关系就这样由原来的清清朗朗转化为不清不白了。
  
  从那次在宾馆里演绎了无人观看的A片之后,杨思就死心塌地地认定,郑东波是男人中的精品,成熟、帅气、多金、精神饱满、各种技巧娴熟老练。可以把那些在大学里追她的成串的男生们比得无影无踪。就是郑东波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做沉思状的神情也让杨思着迷。
  
  杨思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不满意目前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她要登堂入室,要做郑东波的合法女人,还要和郑东波共同拥有这家公司。
  
  二
  王芳是另一个女人,郑东波的老婆,他的合法妻子。一想起这个女人,郑东波就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打不起精神来。王芳是郑东波在开小店卖电脑耗材、组装电脑时认识的,那时是郑东波事业的起步阶段,王芳中专毕业后就在那条街找工作,那时的王芳虽然姿色不算出众,但举止言谈之间也散发着青春少女的魅力。郑东波那时正缺一个帮手,就这样王芳成为郑东波那个小店唯一的打工仔,后来又成为郑东波唯一的老婆,这时候郑东波的公司已小有规模了。
  若干年来,郑东波却始终不能把王芳的肚皮推向高峰,后来到医院检查后才知道王芳不能生育,倒是王芳自己用脂肪把自己的肚皮推向了一定的高度。
  
  王芳现在就是郑东波的一块心病。她一天到晚在家不干事,四十不到的女人皮肤就松松垮垮,脂肪飙升,脾气暴躁,声音粗旷如雷,经常无端地大发雷庭,女人味荡然无存。郑东波怀疑她是不是提前步入了更年期。最近王芳迷上了QQ农场,郑东波从公司回到家时,经常看到房间凌乱不堪,她却悠然地坐在电脑前打理她的菜园,半夜里还经常爬起来收菜。
  
  离婚、离婚、离婚,给她一笔钱让她走开,她是我一生幸福的绊脚石。郑东波坐在办公室宽大的椅子上,仰望着天花板,想着心思。杨思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给他端上了一杯热咖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朝他莞然一笑,然后就飘然离去。杨思是个凡间精灵,在一点一滴不经意的关怀中让男人感受到她的精致可爱,她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聪明的女人就是这样能不动声色地击败她的对手。郑东波看着杨思的背影,心底的决心又加大了很多。
  
  尽管郑东波向王芳提出离婚时的口气相当的委婉,还是招致了王芳的勃然大怒。
  离婚?离婚?你这个没良心的,是哪个野女人钩上了你,我的青春年华你浪费在你手里,想甩掉你姑奶奶?门都没有。
  郑东波压住心中怒火,说:我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王芳说:我不要钱。
  郑东波说:一百万,行吗?王芳摇头
  郑东波说:一百五十万。王芳摇头
  郑东波说:二百万吧,最后底线了。
  王芳高声喊:郑东波,你个混蛋,你想离婚,还不如先把我弄死。
  她看中的郑东波是一支潜力股,她知道会一路飘红的,要她现在就割肉退出,除非她是疯子。
  王芳的手机响了,她拿过一看是定的闹钟,呼腾一下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打开电脑就开始收她的菜。郑东波叹了一口气:你除了搞你的QQ农场,还会搞什么事啊?
  
  三
  夜里,郑东波做了个梦,梦见王芳死了。郑东波的梦有两个场景。场景之一是郑东波站在海边,看见王芳从飞机上象一片雪花向那一片海域飘然而下,消逝得无影无踪。场景之二是郑东波与杨思并肩携手走在那红地毯,在婚礼进行曲中向婚礼的主席台进发。
  
  郑东波醒来时就一直想着那梦,在办公室里坐着,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想起了王芳说的话:想要离婚,你还不如把我弄死算了。就从心底恨恨地骂了一句:黄脸婆,你以为我不想弄死你啊,弄死你你就不会缠着我了。
  
  这样想着,郑东波的手指就在百度的框子里输入了:怎么能弄死她?然后就翻出了一个又一个网页,郑东波的手指在键盘上开始颤抖,因为他看到自己居然打开了一个能替人除掉另一人的公司,那公司称无所不能,能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让警方怀疑。条件是支付不菲的但对郑东波来说是九牛一毛的费用。郑海波突然感觉到心跳的速度已经乖以二了。
  
  在那网站上,郑东波试探性地发了个符号过去,那边立即就有了反应,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们的服务会让你百分之百地满意。郑东波说出了自己的意途。那边发消息说按照规定给他们汇过去一笔款,二是提供行将被灭的对象具体情况,三是那人必须具备喜欢上网这一条件。
  郑海波说:这没问题,她在QQ上种菜、偷菜都快搞疯了。
  那边回信息说:那就好办,一切会按她自生自灭的模式进行下去。
  郑东波给那个指定的帐号汇过去了一笔款,使用的是一个鲜为人知的帐号。然后就静候事态的发展。
  
  四
  半夜里,就有了非常强烈的反映,郑东波被王芳的一声尖叫惊醒,急忙起床看时,王芳被电脑屏幕上一个闪动的骷髅吓得魂不附体,还有一行字在跳跃着:王芳,该你上路了!该你上路了………郑东波明白了那边已开始认真地履行合同了。
  郑海波抱着王芳,轻轻地说:是别人搞恶作剧的,没事的。
  王芳的身体战栗着,太可怕了!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摘我的苹果时就摘下了这玩意。太可怕了……说着,身体也瑟瑟发抖着。
  第二天晚上,王芳怯怯地打开电脑,打开QQ,打开QQ农场,收了她的果子,摘了别人的果子,一直到关机都风平浪静的。王芳真的就以为这只是一个恶作剧,就上了床呼呼地睡下了。
  快天亮的时候,郑东波又被王芳的一声尖叫惊醒了,王芳浑身哆嗦着,指着旁边的手机语无伦次地说:又来了,他…….他……又来了。郑东波拿过她的手机看,是一条彩信,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人头像,郑东波看出那就是王芳的图像。一行字飘然而出:王芳,该你上路了……
  王芳精神恍惚着,感觉头疼欲烈,她怀疑自己遇上了鬼。她要郑东波陪着她去城郊烧一些冥币,随着一亿、五十亿、一百亿大额冥币的灰飞烟灭,王芳的心情慢慢镇静下来了。
  
  那天下午,王芳在家打理她的菜地,那个骷髅又出现了,在屏幕上跳跃着,然后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一行字由远及近,血红血红:王芳,该你上路……..王芳几乎晕獗。郑东波接到王芳的电话,电话里是王芳的哭声:鬼,鬼,又来了,他又来了,你快回来啊………郑东波说:大白天的,那来的鬼呀,你是精神压抑,是幻觉。
  
  郑东波此时心里也很不平静,惊恐、害怕、期待、悲戚等复杂的情绪缠饶在他心头,他想起了王芳和他一同创办公司时的一幕一幕,仿佛看到了王芳忧怨的目光,他不寒而栗,他后悔了,他不能杀了他的结发妻子。他登上那个网站,给那边发信息,要那边停止动作,已打过去的钱他也不要了。那边说:想撤单,没门!这里的生意从来就是从一而终的。郑东波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到胸闷气短。杨思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郑东波这模样,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哪不舒服?郑东波揽过杨思,抱紧她,感觉平静了好多。
  
  王芳不敢在家呆了,出门,慢无目的地转悠着,不知不觉转到一偏僻的街上,前面在拆旧楼房,水泥、砖石、瓦片、破碎的预制板一阵一阵倾泻而下,灰尘弥漫。王芳神情恍惚,没注意挡在路中间,上面写着“前面施工,行人请绕行”的站牌。一步一步地往前迈进,走进那迷茫的灰尘之中,一块预制板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砸中了王芳……
  
  五
  半年后,郑东波和杨思开始筹备他们的婚事,还准备婚前到欧洲旅游。晚上,郑东波准备在网上定一家旅行社,打开电脑,不自觉地就登录了QQ,突然,他看到他自己的头像满面血迹飘然而去,然后是一行字由小及大,渐进渐出:郑东波,该你上路了。电脑里也发出了的震耳发聩的声音:郑东波,该你上路了…….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久久不绝。
3#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英雄是怎样炼成的


      杨科长发现那只鸡时,它正在院内的小树林里踱着标准的鸡步。那只鸡毛色发亮,鸡冠雄起,象山顶插上的一面鲜艳的旗帜。杨科长瞅着那只鸡,那只公鸡,那只公鸡也瞅着雄性的杨科长。
  这院里有一栋办公楼和几栋宿舍楼,作为单位物业科的科长,这院里的家家户户的情况杨科长都了如指掌,哪家有只猫,哪家有只狗,都在杨科长的头脑里登记造册了。
  哪里来的鸡呢?这院里没有人养鸡的。杨科长寻思着。
  那只鸡瞅着杨科长,好象不耐烦了,于是伸长了鸡脖子,象拉汽笛一样打鸣。把杨科长吓了一跳。少说也有十来斤,连打鸣都这样有气势。老杨在心底惦量着。
  正值下午下班时间,三三二二干部模样的人从办公楼出来往宿舍楼走,到了那小树林,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脚步,对那只鸡评头论足一番之后,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这鸡是上班时间从院子外面溜进来的,是从运鸡的车上掉下来的。这结论古怪荒唐,却理直气壮,因为谁也不知道这鸡到底怎么来的。
  “逮住它,到老杨家去加餐”高副局长下了指示。杨科长、黄科长、小魏、小陈蹑手蹑脚,分四个方向向鸡围了过去。那只鸡好象明白了这群人想干什么,惊恐不定,在树林里乱窜,还扬起翅膀象滑翔机低飞几步。当小魏象战斗英雄黄继光扑向敌人枪眼一样扑倒那只鸡时,这场围追堵截的战斗被宣告胜利结束。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只鸡就在杨科长家里被端上了餐桌,热气腾腾,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酒是枝江1818,高副局长刚从家里拎过来的。高副局长,黄科长、杨科长、小魏、小陈围坐一起,兴奋地回顾着今天的战斗,争执着谁是今天逮鸡的第一功臣。
  “以后老杨你就瞅准了,鸡,来我们院一只,就逮一只,来两只,捉一对。酒还是我的!”高副局长端起了酒杯,兴奋地说着。
  高副局长正喝在兴头上时,手机响了,是他夫人。于是雄壮热烈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正在老李家喝酒呢。”高副局长说着,一杯酒又下了肚。
  “喝酒,喝酒,喝你个头,我家的鸡不见了!”高局手机效果好,旁边的人也吃得一清二楚。
  “什么鸡?”高局问着,一脸的疑惑。
  “下午我妈来了,送来了一只好肥的公鸡,家里没人,就放在楼下储藏室门口,用绳子系着的,我回来时,那鸡不见了”
  高局听着,脸上拧起了疙瘩,筷子上夹着的一只硕大的鸡腿掉到餐桌上。
  “快回来找鸡!”高局长的手机里传出他夫人铿锵的声音。
  这鸡是高局的鸡啊,几个人相互看着,然后就哄堂大笑。
  “鸡是高局的,酒也是高局的,这一餐理所当然就是高局请的客。”老杨说。
  高局说:吃,吃,吃,不就是一只鸡吗?就是一头牛又怎么样呢?
  老杨说:只怕回去难向夫人交待,总不能把肚子里的鸡吐出来吧。
  高局沉思半响,就操起手机,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然后大声说:媳妇啊,那只鸡飞了,可能是系的绳不牢固。老杨说他下班时看到了一只鸡站在院墙上徘徊,望着下面的滚滚红尘想跳下来,等老杨他们围过去时,那只鸡一拍翅膀,嗖地一声就飞到院子外面的世界了。那只鸡是不是特肥实,鸡冠雄起着?
  ……
  高局说着,手里的筷子在盛鸡的盘子里挑肥拣瘦。然后口里就不停地嗯、哎、噢、哟地说着感叹词,脸上的疙瘩也舒展开了。
  高局挂了手机,然后说:行了,搞定了,没事了。她说飞了就飞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只鸡吗?又不是一头牛。
  酒继续喝着,老杨提供出一个重要情报:隔壁那个院,那个部队院内有两只大鸡笼,鸡笼就在外面,里面是部队家属喂的鸡,好象一共有二十多只,一个个肥墩墩的。
  高局醉熏熏地把酒杯伸了过来:小魏、小杨,来,干一杯。这事由你们去办,夜黑风高的时候,你们爬过去弄几只出来尝尝鲜。不是说在读书的时候偷鸡摸狗就是你们的拿手好戏吗?
  然后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扑天盖地。
  小魏、小杨还真把高局的话当一回事的,第二天白天就有所行动。他们上到办公楼的顶楼平台上往下看,观察地形,得出的结论是:很容易搞定,从后院那道墙的断口处翻过去,然后沿着墙往前走一点就到了目的地。勘测完地型,两人就唱了起来: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部队的大院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想起那美味的佳肴……
  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家属大院和隔壁部队大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几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小魏、小杨按照原定的计划,带上老虎钳,轻而易举就翻到部队的院里。然后就往前摸了过去,出乎他们的意料,前面险象环生,一只大狼狗发现了他们,汪汪地叫着,两人惊恐万状,急忙往回撤,狼狗却不就此罢休,冲了过来。小杨爬上院墙,跳了过来,小魏也跟着往墙上爬,刚爬上院墙,那只狼狗纵身一跳,前爪险些就抓住了小魏的脚,小魏一声惊叫,从墙头失足掉了下来,头部着地。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岂是一把米,差点就是一条命。小魏躺在了医院里,三天三夜昏迷不醒。
  这天,办公室负责文字材料的小毛被高局叫到办公室。
  高局问:小魏受伤了,现在还没醒来。你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小毛说:不太清楚,很奇怪的,听说是在我们院的那个角落受伤的,好象是从院墙上落下来摔的。
  高局说:胡说。小魏是是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伤的。你快去弄一个材料出来,把小魏受伤的经过写一下,把他的英雄壮举都写出来,要有轰动效应。号召全系统的干部职工向小魏同志学习。
  小毛诧异地望着高局发呆。可是……
  你搞文字工作的,难道还要我教吗?高局不容辩解地向小毛挥了挥手。
  小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离去了。
  很快,小毛就拿出了一篇感人至深的通讯报道,在那篇通讯稿里,小魏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小魏晚上从同学家里回来,经过那一个黑灯瞎火的巷子,有一个女青年正无助地护着胸前的包包,一帮歹徒围着女青年,露出白亮亮的牙齿,狰狞地笑着。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小魏突然出现,大吼一声……一歹徒挥舞着棍棒,朝着小魏的后脑勺重重地……女青年得救了,小魏却倒下了……
  不久,全系统就掀起了一股学习英雄魏小三的热潮。
  二周后,魏小三同志醒了,高局在病床旁边的形象由模糊渐渐清晰。小魏醒来的第一句话是:高局长,我没能……
  高局说:你什么都别说了,你是个我们的英雄。然后就递给小魏一份红头文件《关于向英雄魏小三同志学习的通知》
  小魏看完,呆呆地望着高局,高局朝他微笑着,意味深长。
4#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4:50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感谢你 曹局长   
     这是一套陈旧的两居室的房子,面积只有40个平米,屈指算来,这栋老房子在风雨中已飘摇了二十多年。这栋楼房是建材公司的宿舍楼,这个城市撤县建市时,这栋楼不失时机地拔地而起,由于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军绿色的墙颜色和七层挺拔的高度,使这座楼房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标志性的建筑。二十年的风雨变迁波及到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当离这座楼房二百米处一座小高层的住房冉冉升腾时,便宣告了这座老楼房该退出历史舞台,从东、西、南、北每个角度观察,这座楼房都显得蹩脚、低俗、不合时宜。
  这套房的主人是杨东,杨东今年二十八岁。对面的那套房的主人是老杨,老杨是杨东的父亲,老杨、小杨同在建材公司,小杨电大毕业后也进了建材公司,单位调房时就把老杨对面的那套房分给了小杨,由于是顶楼,六楼以上的空间都归老杨和小杨了,走道处堆着蜂窝煤,煤炉子长年累月经久不媳,有时上面搁着水壶,水开了便发出呼呼拉拉的声音,有时上面搁着汤罐,迷人的香味向楼下蔓延。
  
  杨东的媳妇孙小萍扶着栏杆上楼,脚步是醉的。一进门,满屋就飘散着酒香味,杨东鼻翼翕动,于是就断定孙小萍今天晚上喝的是枝江大曲九年陈酿。杨东怒气冲天,盖过了孙小萍的酒气,杨东一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红霞一般的左脸上,孙小萍从扑塑迷离的神态中顿然醒悟,脸上火辣辣的,仿佛点上了一把火。“杨东,你个混蛋,你敢打我,你有什么能耐?我,我,我跟你离婚!”孙小萍耸着双肩,眼泪立即形成了两道溪流。“杨东,你等着瞧!”这最后一句是从孙小萍胸膛里升腾起来然后蹦发出来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气势浩然。孙小萍冲下楼,脚步声清清朗朗,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滚!滚!滚远些!”杨东怒不可遏,从窗台上伸出脑袋,望着楼下正在发动摩托车的孙小萍大吼,唾末星横空出世。
  
  第二天早上老杨从对面过来时,小杨还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老杨问:昨晚怎么回事?那么晚了,还在吼。小杨懒扬扬地说:她被我一巴掌打跑了。老杨想数落他几句,话到嘴边又换成了:快起来上班,珊珊还有点烧,今天不上幼儿园了,你待会上班时去一下幼儿园向老师请个假。
  珊珊是小杨和孙小萍的女儿,昨晚那场风波的起因是因为女儿珊珊。昨晚珊珊重感冒,发高烧,小杨在单位加班,接完老杨的电话,就打孙小萍的手机,想要她早点回来送女儿去医院打点滴,电话里那月亮之上的彩铃音倔强地响着,孙小萍就是不接电话。老杨急得团团转,晚上十点多钟背起孙女打点滴。小杨十点多回家时,珊珊已睡了。小杨越想越气,摩拳擦掌想要把孙小萍给一撕两半才解恨。
  
  小杨起伏翻滚的胸膛慢慢平息下来,于是开始后悔那一巴掌拿捏得太重,超出了孙小萍的承受能力。小杨上午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孙小萍的电话,如其说是接了电话,倒不如说是接了通知。孙小萍的在电话里满是分道扬飑、吹灯媳火、好聚好散之类的话,小杨感觉孙小萍在打机关枪,嗒、嗒、嗒地扫射着,子弹象雨点一样穿透了自己的心上、肺上、肝上。小杨感到了窒息般的难受。离婚?小杨从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
  
  小杨神情恍惚地转悠到某机关宿舍院里,四年前,小杨就是从这里迎娶了他的新娘孙小萍,那天上午,冬日的阳光无遮挡地倾泄在迎亲的车队上,一辆辆扎着红花的小车便溢彩流光。浩浩荡荡的鞭炮声充斥着人们的耳朵,浓烈的火药味肆无忌惮地侵袭着人们的嗅神经。孙小萍的母亲,卫生局的曹局长,幽雅地站在自家四楼的阳台上,朝下望着热闹的场景,她的女婿小杨捧着鲜花从车上下来,飘浮在在浓浓的烟尘之中,象是从云雾里走出来的一方神仙。那气宇轩昂的外表一下子点亮了她的眼睛。旁边的亲戚朋友一个劲地夸着:好帅的小伙子!帅呆了!帅得一塌糊涂!于是孙小萍的母亲的心里象流进了一股温泉,那感觉非常实在和受用。
  
  那时,曹局长对女婿小杨还是比较满意的,小杨高高大大,有几分象电影明星周华健,他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起走在大街上,鹤立鸡群,经常引来许多羡慕和嫉妒的目光。除此以外,小杨孝顺勤快,手勤嘴也勤,家里象换煤气这样的重活都是他包了,甚至曹局长家里来了客人,曹局长会把小杨叫来下厨。而且小杨叫妈也叫得勤,有周华健一般挺拔的小伙子亲亲热热地叫着妈,曹局长心里那感觉到了光彩和实在。
  两年后,曹局长从副局长岗位退了下来,临近退休时把她的宝贝女儿安排在了经贸局,那是吃皇粮的地方,能在那地方人模狗样地出出进进的人都有一种养尊处优的优越感,就是放个屁也比混在企业的人有气势得多。孙小萍进了经贸局后,她妈就退休了,孙小萍在外的饭局一天比一天多,经常很晚才在楼下从一辆黑色的奥迪车里出来。然后醉眼迷离地上楼。奥迪的四环标志多多少少是安全的象征。小杨却感觉到了危机四伏。
  
  小杨上了楼,按响了门铃,迎接他的是曹局长那张气乎乎几乎破碎的脸,小杨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妈,然后就受到非同凡响的礼遇。“你小杨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个山大无材的货吗?你敢动手打人,你无法无天了…….”曹局长的斥责声急烈,暴风鄹雨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小杨在岳母大人愤怒的声讨声中悻悻地离去了。
  那会孙小萍躲在房里,碎帛一般哭泣着。她心里矛盾着,离?不离?孙小萍左右为难,这状态很符合孙小萍的个性,她就是个没个主心骨的人。从小到大,就唯她妈的话独尊。她爸是某机关的一个科级干部,级别比她妈低,在家也是对她妈的指示惟命是从,对她的命令总是执行得不折不扣。孙小萍的妈,是这一家的航标和灯塔,指引航行的方向。
  这会曹局长的指示是:离!曹局长的理由简单明了:小杨没钱没房没车没能耐却有臭脾气。那住的房,也能算是房?分明就是一阁楼,分明就是一平民窟,分明就是一窝,丢人现眼的。你看人家江伦多能干,年纪轻轻就是副县级,小杨在江伦面前整个就一窝囊废。
  曹局长有两个女儿,江伦是曹局长的大女婿,在政界左右逢源,如雨得水,每当江伦过来,曹局长和江伦就有一番长谈,从国际争端、国内形势,到本市内政界人事变动,头头脑脑官员等,高谈阔论地番。曹局长对大女婿满意,更重要是看好江伦的前程远大,一望无际。
  
  曹局长已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离。等着小杨过去谈离婚事宜,没有等到小杨,却把老杨给等来了,老杨拎了一大包补品,就差没有在后背上绑上荆条,老杨不停地说着好话:不看面看佛面、高抬贵手、您是宰相肚子里能船、大人不计小人过、下不为例、严加管教等等。当好话说满一萝筐时,曹局长正襟危坐,说出了一个字:离!
  小杨那边拖着,不想离。但人家曹局长是大腿,你小杨只是一只胳膊,拧不过去的。过了几天,小杨就接到岳母的发言人孙小萍的通知:再不来商量离婚事宜,就法院见,告你家庭暴力。小杨不笨,知道这一招厉害,曹局长神通广大,孙小萍没伤也能签定个内伤来的。
  小杨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按了鲜红的指印,宣告媳妇飞了!珊珊跟小杨过。
  离婚后的小杨,好象面临着灭顶之灾,精神萎靡,高大魁梧的身躯好象短了一截,老杨也整天唉声叹气的。
  小杨的表哥于林在北京开公司,回来时来了一趟小杨家,第二天,小杨就跟着于林去了北京,跟着他干了。家都没了,还不如出去闯荡。
  孙小萍没空多久就嫁人了,新女婿是曹局长看中的,比起小杨要强好多倍,有钱有车有房的,还有一叫人羡慕的职业――律师,孙小萍跟着律师去了广东。
  三年后,孙小萍又一次离婚了,这次不是曹局长的旨意离的,而是按律师的旨意离的,那律师另有新欢。律师这次把他的专业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让陪他渡过了三年时光的孙小萍除了一身痛楚和疲惫,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孙小萍再次回到了那个家。那个曹局长独揽大权的家。
  又一年后,曹局长的大女婿犯了事,因在一个大工程中暗箱操作,大肆收贿。从一个道貌岸然的国家干部沦为阶下囚。
  昔日风光无限的曹局长,象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了往日的容颜。
  
  小杨四年后回到了这座城市时,已搬家到了这座城市地标式的建筑里的,他现在已是表哥设深圳分公司的总经理。小杨开着宝马车穿行在这座城市中,不禁心中升腾起感叹和感悟。红灯亮,小杨踩下刷车。一群人从斑马线上横过,小杨见到曹局长提着菜篮也在人群中。没几年的工夫,曹局长苍老了很多。小杨心中升腾出一股酸楚。绿灯亮了,小杨驾车继续前行。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曹局长,轻轻说了声:感谢您!曹局长。 
5#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6:2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狗缘


(一)
  杨帆的老爸,八十岁了,腿脚却总是闲不住,喜欢东转悠西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出了天大的麻烦。那天老爷子又下楼去转悠,尽管老态龙钟,但脚步走得还算沉稳,每一步都拿捏得到位,他边走边在追忆着这座城市的沧桑巨变,当往前追忆到他少不更事的时候时,脚被什么东西绊着了,这一脚没有交待清楚,就轰然倒地了。
  
  杨帆和他的姐夫李君得到消息,丢下手头的工作就赶到了现场。那时老爷子正坐在那个石阶上,脸上的表情非常痛楚,李君蹬下了身,一把就把老爷子抱了起来,老爷子哎哟一声大叫,把一大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李君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把老爷子送上了一辆出租车。
  
  在医院里,一群人楼上楼下地跑,跑完了,老爷子就住在医院里了,右腿骨折,必须手术。杨帆和李君两家风平浪静的生活规律就被破坏了,杨帆的老妈和他姐杨莉负责在医院照顾老爷子,杨帆每天一大清早去医院看看,然后去上班,下午下班之后再去看看。
  
  三天之后,老爷子动了手术,体内置入了钢板,上了螺丝。杨帆问医生:那钢板什么时候再取出来呢?医生说,这么大年纪了,钢板就不用取了,留在里面吧。老爷子是个性格开朗的人。躺在特制的病床上,边拉着吊环边说:等我百年归世之后,遗体火化之后就能取出来。
  在病房里,杨帆和医生说着老爷子的伤情。就有小护土在旁边看着他,表情都是怪怪的,两个小护士还把头凑到了一块,微笑着,象在嘀咕着什么,杨帆感觉是自己的脸上有什么醒目的标记。
  
  据说那位主治医生王医生是刚从外地医院调来的,做外科手术颇有些手碗,是这所医院费了好些周折才挖过来的。
  
  (二)
  一大清早,杨帆披着一身的雾气,来到医院,从那家医院的后门进去,要经过一片四季青的树林,旁边是一片家属区和一个停车棚。前面有一个假山,假山周围是一小片空地,再往前面转过一个弯就有一个栅栏,过了那道栅栏就是医院的住院部。
  
  四周静悄悄的,树上有一些小鸟在唧唧喳喳地鸣叫,清晨的小院更显得幽静。偶尔能遇到一二个人拎着脸盆、水瓶从身边走过,无疑是病人家属。杨帆专心走着路,突然就感觉到有毛茸茸的东西往身上窜,低头一看,天!是一只大狼狗。高高大大,毛色发亮,气势威猛。杨帆吓了一跳,想跑开,突然就想起曾听有人说过如果跑,狗就会追,还会咬人,杨帆就停下了。
  
  狼狗又窜到杨帆的前面,伸出了前爪往上跳,象是要抓杨帆的脸,杨帆叫了起来:走…走开…狗…走开。语无伦次,脸色惨白,狗却置若惘闻,在杨帆的跟着依然跳上跳下的。也只是跳上跳下的,不象是要伤害杨帆,倒象是亲昵。杨帆惊魂稍定,但依然担心狗会突然咬他一口。杨帆往前走,狼狗继续追捧着,杨帆终于越过了那道栅栏,狼狗就突然往回冲,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杨帆心有余悸,边走着就边把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用慢镜头过了一遍。从电梯里出来时,杨帆就好象明白了:那狗不是要伤害他,而是要和他亲近。这样想着,就感觉到匪夷所思,莫象其妙。这狗,哪来的狗?
  
  出电梯没几步,遇到一个小护士,对他象农夫山泉一样甜甜地笑,还和他打招呼:黄医生…..杨帆纳闷着,应和着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搭腔,小护士脸上泛起了红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看错了人。杨帆大方地笑笑:没关系的。
  
  第二天,杨帆再去医院时,又是经过那段小道。正当他想着昨天早上的事时,那条狗又冲了过来,毛茸茸的身子往他身上窜。然后又窜到他前面跳上跳下的,狗尾巴摇得欢快,这一次杨帆不害怕了,心里甚至充盈着欢欣和喜悦。杨帆配合着狗,摸摸狗毛,挥动着手,配合着狗,清晨薄薄的雾霭之中人和狗构成一幅和谐的图画。
  接连的几天里,每当杨帆出现在那个院门口时,那条狗就会准时出现。在杨帆眼里,那已不是一条狗,而是他的朋友。他给它起个名,叫缘缘。杨帆再去医院时除了给老爷子带早餐,还忘不了给缘缘带点吃的东西。
  
  (三)
  杨帆好几天都没去医院了,他出差了,照顾老爷子的事落给了他姐杨莉和姐夫李君。杨帆去了南方,去了那四季温暖如春的云南腹地,享受着温暧如春的阳光,心思却不时地跳到西州的那个医院,想着老爷子的伤情,还想着缘缘。
  一星期之后,杨帆才回到了西州这座中国中部的中等城市,刚下火车,就看到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一日之间,杨帆从春日回到了冬日。杨帆从站台出来,扑面而来的是粉妆玉砌的银色世界,一看时间还只是早上七点多,他把行李交给同事,让他们带到单位宿舍院,放在门房那里。他自己就直奔医院了,在云南时,杨帆天天和老爷子打电话。让他牵肠挂肚的还有缘缘,杨帆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挂念,这几天,缘缘矫健的身影经常在他脑海里跳跃着,忽上忽下,尾巴摇动着,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雪还在下,杨帆在火车站瑟瑟发抖地站了半个小时才拦到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司机问:到哪?
  杨帆说:一医院。
  司机说:20元。
  两站地要20元,抢钱啊?杨帆愤愤不平。
  司机说:两站地,比平时4、5站地还难走。
  杨帆不吭声了。20块就20块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包烟钱么。
  
  杨帆再一次踏进医院的大门,远远就就望见有条狗在雪地里站着,在飘曳的雪花里挺立着,象雕塑一般挺拔,又象一名坚强的战士,神圣不可侵犯。那是一条白狗,杨帆突然就想起了一首歪诗: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杨帆加快了脚步,脚下的雪吱呀吱呀地响着,很有节奏。狗也看见了杨帆,一下子就冲了过来,抖落着身上的雪花,然后就变成了黄白相间一条花狗,是缘缘!缘缘冲到杨帆的跟着,欢快地跳起来了。雪被扬起,漫天飞舞。
  杨帆从背包里取出一块蛋糕,塞进了缘缘的嘴里。大雪、杨帆、缘缘,在茫茫的天光之中,这意境恬静而和谐。
  
  过几天,老爷子就要出院了。住院了二十多天,家里的东西象搬家一样搬了过来,被子、衣物、餐具。是杨帆和杨莉还有李君象蚂蚁搬骨头一样从家里一样一样拿过来的,甚至把家里的豆浆机都运来了。杨帆、杨莉还有李君一合计,这几天回去一趟就带点东西回去,让这些东西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出院时就不需要象搬家一样,只把老爷子搬回去就行。
  
  傍晚时分,雪停了,但寒气逼人,杨帆再次走进医院,准备拿些东西回去。沿着那条幽僻的路前行。一辆富康小车向他驶来时,他全无感觉,富康车左拐一下右拐一下前行,象是喝醉了酒的人,当富康车拐离了正道,正向杨帆撞来的一瞬间,缘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大叫一声,象足球守门员扑向足球一样朝杨帆扑来,杨帆倒在了雪地里。他朝前看时,那辆富康已在二三丈之外,缘缘躺地雪地里,吐着舌头,呻呤着,鲜血正在流淌,在雪地上形成了一道道小溪,这情景立即定格在他的脑海中,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缘缘救了杨帆,用它的生命。
  杨帆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雪白的床单,雪白的白大褂、窗外一望无边的白雪。医生过来说,无大碍,轻微的脑震荡,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回去了。杨帆脑海里固执地浮现出那幅定格的图画:缘缘躺在雪地里,血在雪地上形成了一道鲜艳的小溪,一辆富康车嚣张地远去了。
  姐姐杨莉告诉他:那条狗死了。
  杨莉再告诉他:那条狗的主人是那栋房的一对老年夫妇,他们的儿子是这家医院的黄医生,名叫黄明,去年去了西藏,是这家医院唯一的一位援藏队员。
  杨莉还告诉他:那条狗被主人埋在医院前面的那个小树林里。
  杨帆感到了一股气堵在胸口,进不了也出不来。然后就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啊……
  杨帆一大早就走出了病房,来到医院前的那片小树林,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堆新土,杨帆知道那是缘缘躺在里面,杨帆把两个刚从路边买的包子轻轻地放在那堆新土上,然后在那里伫立了很久很久。杨帆想起了那两位老人,想去看看他们。他回到医院的院内,在那几栋宿舍楼前慢慢地走了几圈,最终还是默默地离去了。
  
  (四)
  
  一个月之后,杨柳泛起了新绿,乍暖还寒的天气阻荡不了春潮的蠢蠢欲动。杨帆又来到了医院前那片小树林里,朝着缘缘躺着的位置轻轻地走过去。他看到一中等身材的男子默默地站在缘缘的坟前,表情凝重,坟前放着一束腊梅。那人抬起了头,看见了眼前的杨帆,四目相对,足足互相凝视十钞钟,杨帆面前的男子与自己的长相竟然如此惊人的相似,那饱满的天庭,那一幅标准的国字脸,特别是那双深隧、能洞若观火的眼睛。只是男子的那张脸有轻微的古铜色。真象!杨帆从心底叫了起来。
  男子开口了:你是谁?我怎么感觉是在照镜子。
  杨帆半响之后就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这医院的黄医生吧,刚从西藏回来。
  男子瞪大了眼睛,惊诧着。
  杨帆指了指那堆新土,缓缓地讲述起他和缘缘的故事。
  杨帆讲完了,黄明就接着讲,二年前,也是一个下雪天,黄明出门时见到了一条流浪狗,在墙角冻得发抖,模样丑陋,身上满是污泥,以当医生的经验,他知道这条狗如果不及时救治,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的,黄明把它带回家,亲自给它打针喂药,精心地料理。慢慢地它就恢复了元气,模样也逐渐俊俏起来。
  慢慢地,它就成了黄明家里不可缺少的一员,上班时会送高明,一直到那个栅栏处;黄明下班时,它会在那个栅栏那里等着,黄明有时在半夜里接到电话,有人急诊,它会和黄明一起出门。
  有一个深夜,黄明有盗贼光顾,缘缘开始不动声色,盗贼动手时,它猛冲了过去,咬住了盗贼,盗贼好不容易才挣脱,落荒而逃。
  黄明刚去西藏的那几天,它象是着了魔,不吃不喝……
  两个象是孪生兄弟的男人都禁不住就水涌出了眼眶。
  杨帆走近了,握紧了黄明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兄弟!
6#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天不绝孝


(一)
  槐荫,这座名少见经传的中等城市,多年以前这里还很破旧,街道狭窄,座落在城西部的那栋仅七层楼的中国工商银行的楼房雄视槐荫城,耀武扬威。整座城市呈现着灰溜溜的颜色。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大江南北后,槐荫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一条条新街错落有致,公园里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假山林立,庭台楼阁随处可见。与昔日的槐荫相比那真天壤之别,槐荫城,正昂首阔步向着现代化的城市的行列迈进。
  槐荫人朴实善良厚道,尊敬老人,孝敬老人很早就在这里蔚然成风。在槐荫,家有老人是块宝,是要倍加珍惜和孝敬的。
  
  这是槐荫市一家较有影响的房地产公司,它与槐荫城的砖砖瓦瓦、沟沟坑坑的变迁都息息相关。其骄人的业绩让同行业的公司只能望其项背,而年仅三十岁的杨险峰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这时候,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杨险峰正在公司里谈业务,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落坐在一张宽大的转椅上,他身体前倾,形成一个弧度,这弧度对于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位客人来说,保持了恰到好处的礼节。可以看出,这桩业务谈得很投机,杨险峰和对面一男一女两位客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时间还会爆发出不经修饰的笑声。
  
  客主双方谈兴正隆,杨险峰桌上的那部白色电话机响了,说话声便戛然而止,杨险峰轻轻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接了电话。
  “什么?妈妈晕倒了。”是他老婆王洁打的电话。
  “快打112叫救护车送医院,我马上就赶回来”杨险峰急切地吩咐着,声音明显变样了。
  杨峰险挂了电话站起来。“我老妈晕倒了,我要马上赶回去,这事暂时谈到这里”说完就三步并作两步迈向大门,一出门就向电梯冲去。身后的两位客人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杨险峰独自一人开车行驶在环城公路上,路两边的梧桐树齐刷刷刷地往后倾倒,他感到周身有一股恐慌弥慢着,突然就有泪轰然冲进了眼眶,心里默默地祷告着:妈,挺住啊!一定坚持住啊!
  (二)
  妈妈的这一辈子,真不容易,杨险峰想一次就感动一次,想一次心头就酸楚一次。
  三十年前,这座城市发了地震,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又有很多人失去了亲人,杨险峰的父亲也未幸免于难,那一年,杨险峰不到一岁,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关于那场地震,杨险峰想知道的太多太多,可是那轰然倒塌的房子,满目苍夷的场景不会在一个不到一岁的幼儿的脑海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妈妈每次说到那次地震,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沉痛楚,杨险峰就断定那场地震给妈妈留下的是心灵上的一个巨大创伤,杨险峰就没有往下问。一直到现在,关于那场地震的细节对于杨险峰来说还是一个谜。
  但是,杨险峰知道,失去丈夫后的妈妈没有再嫁。她独自一人拉扯着杨险峰,妈妈在退休之前在一家集体企业上班,干的是营业员的活,收入微薄。但她以惊人的毅力让杨险峰受到了最好的教育,送他上完了小学、中学、大学,一直到他成家立业。杨险峰那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是他自己的骄傲,更是妈妈的骄傲。
  杨险峰曾看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妈妈款款地站在荷塘边,虽然衣着朴素,但身姿袅娜,眉目传神。照片经过了几十年的沧桑时光,但她美妙动人的风姿依然可见,而现在,妈妈已是耄耋老人,头发已斑白,还患有遗传性心脏病。好多次,一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唠嗑,杨险峰就会里静静地看着眼皮有些松驰,脸上布着淡淡褐斑的妈妈,象是看着另一张照片,神思就飞得很远很远,他想起年轻时的光彩照人的妈妈,心里便隐隐地疼。
  
  去年妈妈发病时也晕倒了,幸好当时杨险峰在家,及时送了医院。在医院里,医生检查后,就确诊妈妈的病是遗传性心脏病。当时医生就问起杨险峰的身体状况,后来又看了杨险峰半年前的体检表,就感到很诧异,医生说:母亲有这病,一般都会遗传给儿子。早年没有什么症状,但有些体检指标会与常人不同,年龄大了就可能发病。象你这样母亲有这遗传病,而你各项体检指标都正常实属罕见。
  
  
  (三)
  杨险峰赶回家时,112的救护车也到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抬着妈妈上了救护车。王洁最后一个被一名护士从后门拉上了车,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救护车闪着绿灯,一声声尖叫着驶离了那个小区。杨险峰倒转车头就跟了去。
  妈妈被送到了急救室,杨险峰和王洁站在急救室外面,惶恐着,六神无主。在走廊上,王洁轻轻地挽着杨险峰,感觉到他在瑟瑟发抖。
  妈不会有事的,王洁安慰着他,自己却禁不住想哭起来。
  他们在走廊上来回走动,象是走过了几个世纪。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行色匆匆地出来了,杨险峰和王洁迎上去,急切地问:怎么样了?我妈妈怎么样了?可是他置若罔闻,快速地离开了,不一会,又有两个白大褂进去了,其中一个是刚才的那位白大褂,另一位年龄稍长,象是一位资深的专家。
  又象是过了一个世纪,刚才进去的那位专家出来了,神色凝重,杨险峰和王洁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膛。专家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无力回天,老太太的生命只能维持十多个小时,你们进去吧,看老太太临终前有什么事要交待的。记住,让老太太安祥地走,别留下遗憾。老专家的话象一把利剑穿透了杨险峰的胸膛。
  
  急救室里,妈妈的脸色有点红晕,保持着安祥淡定、胜似闲庭信步的恬静,杨险峰突然间想起了回光返照那个词,心里就一阵阵发紧,妈妈拉着杨险峰的手,轻轻地说着:小峰啊,这次……妈……逃不过这一劫了,给你……说个事。
  杨险峰说:妈,你不会有事的,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小峰,你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妈妈说。
  杨险峰心里一沉,轻轻说:妈,你说什么啊?妈妈是糊涂了?说起了胡话。
  妈妈说:小峰,你听我说,你的妈妈为了救你,死在那场地震中了。这事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妈妈断断续续地说起了那段往事,声音轻细,说一会就要停一会,然后再集攒起气力再说,杨险峰和王洁泪水象不间断的小溪一样。
  
  
  (四)
  杨险峰心中的谜底终于被揭开了。那一年风雨如罄,那一年的地震来得毫无前兆。但后来有人说地震前一两天就看见癞蛤蟆成串地上街,看到自家的院墙斜着,看见家里有蝙蝠飞来飞去,还看到院子里的树一夜之间长高了很多,七嘴八舌,说得绘声绘色的,但都是在地震之后才说,用的都是事后诸葛亮的套路。
  地震发生在正午,太阳正当顶,街上行人稀少,大都窝在家里睡午觉,突然间天晕地暗,房子剧烈地晃动,然后象面条下锅一样坍塌。
  有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杨险峰的脑海之中,在残垣断石之中,有一位女子,躬着背,背后顶着一块预制板,女子双手着地,给身下的婴儿形成一个空间,这么纤细的身驱怎么会如此大的力量啊?那块预制板少说也有千斤重呢!小孩正号啕大哭着,救援人员已靠近了她,准备施救,他们挖了一条通道,准备先施救孩子,可是离得太远,无法接近,眼看着女子的力量在渐渐地耗尽,手臂在颤动,汗水和着血水从脸颊淌下。
  突然间,女子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腾出一只手,把小孩往洞口外用力一推,这个动作完成得完美无缺,小孩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板外,哭声惊天动地。就在小孩被推出的一瞬间,那块大石块轰然落地,旁边的断墙随即坍塌,砖石倾泻落下,形成了一座小山……周围的人惊呆了。
  小孩从救源人员手中传递着,一个接着一个传递,最后传到了另一位女子手里,那位女子刚刚失出了丈夫和孩子,她哭了半宿,然后就就拥进了救援的队伍。小孩传到那位女子里里时,脸色苍白,已没了哭声,甚至没有了呼吸,女子不信,刚才还哭声震天的孩子这就没了生命,她给小孩捏人中,按压肺部,直到小孩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那个得救的小孩就是杨险峰,那个石板下的女子是杨险峰的生母,另一个女子就是杨险峰现在的母亲。
  妈妈终于讲完了那个悠长久远的故事,中途停顿了几次,仿佛地震就发生在昨日,几十年的光阴也难以尘封那根深蒂故的记忆。
  杨险峰心里早已翻江倒海,声音哽咽着,半响才叫说:妈,妈…….七尺男儿再也止不住泪水横流,旁边的王洁已嘤嘤地哭着。
  妈妈集攒了一会气力,然后说:在我房间……的那个棕色……的小箱子里,有……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只镯子,是你妈妈给你留下的,你妈去世时,这只镯子带在你胳膊上。
  第二天,老人安祥地走了。那一刻,她的儿子杨险峰,儿媳王洁,孙女杨思坐在老人病床的两边,握着老人的手,听着老人临终时的细语呢喃……老人闭上了眼睛的那一刻,哭喊声声震屋宇:妈,妈,奶奶,奶奶……
  
  
  
7#
 楼主| 发表于 2010-8-29 17:19: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晚霞中,残阳如血,杨险峰、他的妻子王洁、女儿杨思跪在妈妈的墓碑前,任凭秋风吹过,墓碑前摆放着鲜花和水果。王洁把一张张纸钱轻轻地送进火堆,火苗就欢快地跳跃着,象是逝者曾经鲜活的生命。杨险峰说:妈……妈……声音哽咽着。妈,您……安息吧。
  晚霞中,残阳如血,杨险峰、他的妻子王洁、女儿杨思站在槐荫西郊地震纪念碑前,碑前摆放着花圈,花圈上一捧新绿点缀着姹紫嫣红的花,把一片秋后的园林烘托得生机勃勃。杨险峰手里握着那只晶莹的镯子,轻轻地说:妈,我们来看您了,还有您从没见过的的儿媳,孙子杨思。
  一个妈是养母,一个妈是生母,生母、养母都是妈。对杨险峰都倾注了如山一样巍峨挺拔,如海一样深沉辽阔的母爱。
  
  (六)
  杨险峰象往常一样,把车停进了车库,然后就轻快地跨上几步楼梯,开门,惯性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瞬间就醒悟过来了,妈,妈已不在了,妈已去了另一个世界。顿时就怅然若失。这时王洁从内间出来了,感觉到了杨险峰的异样,眼内也泛动着泪花。
  这是一套明亮宽敞气派的房子,这是杨险峰的家。这一刻,杨险峰和王洁坐在客厅沙发上,可是少了往日的气氛,杨险峰不禁就触景生情。
  以前这时候,一家四口坐在客厅,杨险峰会随手翻着当天的都市报,王洁在旁边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女儿挨着她奶奶坐着,轻轻地给她奶奶捶着背,妈妈边看电视边唠叨着,说今天的天气这么热?边疆好象有坏人闹事,不安宁了。杨险峰就笑,妈,年龄大了,倒是越来越关心国家大事了。妈妈有时还会问起象“姚明怎么好久没在电视上露脸了?”“每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快来了,中国队有没有出线的指望?”这一类时尚的问题,杨险峰这时就想起一句话:拉登说,如果中国队出线了,我就投案自首。
  杨险峰的家配套着一个小花园,十多个平方,这里便是妈妈的乐园,养花,妈妈乐于此道。修枝、除虫、施肥每一件事都做得精细,花儿也长得精细,一串红红的象火,百合花粉的象霞,丁香花白的象雪,小花园姹紫嫣红的,别有一番情调。王洁帮她买回了好多关于养花的书,还找来了好多花种子,妈妈种花已是精于此道了,王洁跟着也成了行家里手。如果有客人来家里,杨险峰总是忘不了带着他们去花园看一看,客人们会把嘴巴张大成圆形,然后啧啧地称赞好久。那时候妈妈就有了莫大的成就感,笑容象园子里的花一样灿烂。
  杨险峰站起来,轻轻走到小花园,这一阵虽经王洁的经心打理,花儿却不能精神起来,小花园已少了往日的绚丽颜色。
  杨险峰抬起头,就看到前面广场上有几个老年人在悠闲地散步,突然间他想起了福利院,想起了那里的老人们,决定第二天就去福利院看看他们。
  
  (七)
  槐荫城的东郊,山青水秀,景色宜人,那里有一家福利院,福利院依山而建,环境幽静,院内各种树木林林总总,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更有小桥流水、夕阳西照等各色美景。老人们的住处两人一房,设施齐全先进,窗明几静,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出处。老人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看书、下棋、听戏、在院内转悠,乐哉悠哉。
  两年前建这座福利院时,槐荫城内几个大的商家都捐资了,杨险峰捐了一百万,是为建这座福利院捐款最多的人,福利院落成典礼上,杨险峰被邀请坐在嘉宾席上,他却感觉到了一阵羞愧,特别是那些相机闪动时,他更加不自在,如针芒在背。在回答记者的提题时,一向口才很好的杨险峰却吞吞吐吐,语焉不祥。在杨险峰看来,他就是捐了点钱,算不了什么。
  那一刻他想到妈妈常说的一句话:赚了钱,就应多做点善事,回报社会。妈妈不会说大道理的话,平实质朴的语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十年,杨险峰听着比大道理还管用。那一刻他还想起妈妈曾讲过的故事,那场地震之后,妈妈带着他去了乡下,妈妈没奶,在乡下,那一个村子正在哺乳期的妇女轮流着给他喂奶,这一喂就是大半年时间,至到他断奶。妈妈说,峰儿,你是吃百家奶长大的,长大了可别忘记了这些好心人。可惜岁月飘零,那些大姨、大婶早已没有消息了。
  
  杨险峰和王洁是第二天下午去福利院的,杨险峰把车停在了老人们的宿舍楼旁边,然后拎着几袋礼品下车,福利院里有些老人认识杨险峰和王洁,坐在门外看书的一位老人一眼就认出了杨险峰,忙站起来,望着他们夫妻俩笑着,脸上的鱼尾纹也绽放着光彩。王洁记得老汉姓钟,忙说:钟大伯,我们来看您老的。
  “谢谢啊!我们老哥们、老姐妹昨天还念叨着你们呢。”老人哬哬地笑着,面容慈祥。王洁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一段往事。
  王洁和杨险峰是大学同学,他们是在省城上的大学。王洁不是槐荫人,她的老家是离槐荫五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镇,那里山青水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王洁出落得如芙蓉出水,眼神浩浩淼淼,肌肤如瓷器一般。王洁有一个哥哥,在那个镇上做生意,生意做得还算很红火。有一年,王洁的爸住进了省城医院,做了手术,从鬼门关被拉回了,那时候王洁的哥哥去了外地,没法联系上。她妈妈身体欠佳,这照料老人的任务就落在了还在上大学的王洁身上。杨险峰和王洁那时的关系还象披着一层面纱,羞答答的。杨险峰和王洁就一直守在医院里照料着她爸,杨险峰心细,照顾老人的事做得有条不紊,二十天下来,眼眶就大了一圈,走路就有点打飘。后来为了被赶拉下的功课,宿舍里熄了灯,他就打着电筒在被子里看书。
  后来,王洁把杨险峰带回那个小镇,让他认他未来的岳父岳母,王洁的父亲就乐开了花,这女婿,他十二分的满意。
  王洁想着,就随着杨险峰进了一间房,里面有几个老人正在打牌,见他们进来了,就都一下子站起来,杨险峰和老人们拉着家常,王洁给老人们叠被子,收拾房间。老人们就说:闺女,坐会吧,看把你累的。王洁笑笑,继续忙着。
  杨险峰和王洁回家时,车上多了一个人,一位老人,在福利院一眼看见那位老人时,杨险峰心里就涌动着亲切,老人看着杨险峰和王洁,眼神慈祥,那是一种母亲看着儿女的眼神。老人姓周,福利院里的老人们叫他周婆婆。福利院院长告诉杨险峰,周婆婆是个苦命的人,在那场地震中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起初她被政府安排到老福利院里的工厂做点力所能及的活,一直到年轻大了,无儿无女的她就被政府送到这里,周婆婆虽然命苦,个性却很要强,做什么事都象个样,飞针走线的活路也做得好,只是眼神不太好,穿针还得要人代劳,老人总是闲不住,好象是一台永动机。
  可是最近老人的状态不大好了,耳朵不太灵便,有些精神恍惚,有时会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见到杨险峰时,好象是在说:要是……后面就听不大清楚了,杨险峰看见老人的眼里闪动着泪花,他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生母,还有养母。
  杨险峰突然间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要把这位老人接回家!奉养起来,就象奉养自己的妈妈。
  
  (八)
  老人进了杨险峰的家,那是一栋小别墅,曲径通幽。王洁收拾好房间,就让周婆婆住下了,家又重新布局了。周婆婆进了杨险峰的家,就没有了恍惚和局促不安的神态,却象回到了自家里,气色好了起来,话也多起来了,与在福利院里是判若两人。
  周婆婆也喜欢花,当她第一次走进那个小花园时,眼睛突然就熠熠生辉,她就开始侍弄起那些花那些朵,周婆婆一定是养过花的,小花园又开始鲜艳蓬勃起来,紫的、红的、蓝的、白的、绿的花又赶趟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她在修枝剪叶时,王洁也跟着一起照着周婆婆的办法做着,却好象老是不得要领,周婆婆这时就讲起养花的一些套路,讲得头头是道,王洁就听着,一脸的认真,象个小学生,周婆婆这时就会很兴奋,笑容很持久,王洁能感觉到有幸福感正充溢在周婆婆的心头。
  杨险峰、王洁叫周婆婆周姨,时间长了,感觉周婆婆真象已去世的妈。
  周婆婆在杨险峰家里过得充实,踏实,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有一天晚上,杨险峰、王洁从外面回来时,发现周婆婆在沙发上愣愣地坐着,电视也不看,杨险峰好生奇怪,不禁就问:周姨,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婆婆抬起头,直愣愣地望着杨险峰,目光在杨险峰身上从上到下游走着,眼神里闪动着亮晶晶的泪花,然后说:是你吗?小宇,是你吗?你是我的小宇吗?
  杨险峰、王洁疑惑着,不解地望着周婆婆,然后就看见茶几前面那只镯子,昨天晚上,杨险峰又想起了他的生母,就拿出来看了又看。这时杨险峰和王洁都止不住心里突突地跳着,杨险峰稍作镇静,就坐下了,给周婆婆倒了一杯水,然后说:周姨,怎么回事啊?您认识这只镯子吗?
  周婆婆不说话,转身进了房,留下杨险峰、王洁面面相嘘。过了一会,周婆婆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只镯子,然后就递给了杨险峰,杨险峰眼睛瞪得老大,他又拿起茶几上的那只镯子,两只镯子一模一样,色泽、质地、大小都完全一样,再细看,上面都有一行小字:陈小宇长命百岁。杨险峰、王洁惊呆了,象是有一外星人突然降临在身边。
  “周姨,您怎么也有这样一只这镯子?”杨险峰问。
  “以前有两只的,三十年前那场地震里我丢失了我的儿子,他手臂上带着一只的,我还留着一只,小峰,这只镯子怎么在你这里?你是小宇吗?”周婆婆望着杨险峰,声音哽咽着。
  然后周婆婆讲起了那场地震,声音如丝帛一样轻细。
  那情那景,那一串不连惯的叙述,与养母那次讲的如出一辙,象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复述着一个相同的故事,只是故事的后面一部分不同。
  周婆婆继续说,她把不到一岁的儿子用力推出后,听到儿子一声惨叫,后背压着的那块大石板轰然一声就垮塌下来,可是她却没有死,那时候正好一场余震袭过,那场余震救了她的命,身下的地基形成了一个空间,然后她就落到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两天之后,救援队员救出了她,那时她已气若游丝。
  后来,她打听儿子的下落,见人就问,那个婴儿,那个用一块米黄色的布巾包裹着的婴儿。终于有人告诉她,曾经看到了在断石残垣之中见过这个婴儿,有人抱起他时,他早已没了呼吸。
  周婆婆讲着,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然后周婆婆喃喃地说:小宇,我的小宇,你还活着,是吗?小宇,小峰,你告诉我,你是小宇吗?我的小宇,他的后背左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园形的,紫色的胎记。那胎记只有他有,只有他有啊!
  杨险峰已是泪如泉涌,他站起来,轻轻地掀起了上衣,然后背过身让周婆婆看他的背后,那两只紫色的园形胎记格外醒目,象两朵盛开着的梅花。
  杨险峰转过身,再也止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妈,是我,妈,您还活着啊!母子俩相拥着。止不住泪水横流,王洁握着老人的手,呜呜地哭着,妈,妈,我苦命的妈啊。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8#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19: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走进加芝镇      
        一
加芝镇其实不是一个镇,加芝镇是西州城里的一个溶中西风情,集商业、文化和居住为一体的小区。加芝镇的房价领导着西州房价的新潮流。这是白鹊告诉我的。
我在夜里十一点多走进加芝镇时。我立即被眼前的夜景迷住了,当时我突然感觉到面部潮红,不知所措,这是我的毛病,当我被强大的艺术魅力所感染时,我就会感觉周身的浮燥和情不由已。
别具特色的路灯和沿街店铺婆娑迷离的霓虹灯交相辉映,在一座座时尚建筑群里涂画着光和影的色彩画。那亮度,不温不火,那色调,不浓不淡。
站在稍高处,远看,纵横交错的几条街道象是神来之笔信手在人间勾勒出的几根光的粗线条,古朴典雅的房屋依山傍水而建,错落有致,有些象凤凰古城的吊脚楼。那山,其实是一些地势稍高的山岗,那水,其实是一片水域不大的池塘,加芝却因此平添了灵性。近看,亭台楼阁、水榭花坛、树林草坪、造型各异的雕塑点缀在小区内,茶吧、酒楼、网吧、衣店一间接着一间。我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
我想在大白天的时候,在太阳升起的清晨或者在太阳西沉的日暮来加芝镇走一趟,我想领略加芝镇的另一番色调。但夜色下的加芝镇让我痴迷,以至于我不敢涉足白日里的加芝镇,我担心光天化日之下的加芝镇会破坏我对加芝镇的美好映象。
我来这座城市有一个多月了,但我对这座城市依然不甚熟悉。我熟悉的只有夜幕下的加芝镇。
我的故事就起源于加芝镇,我在加芝镇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白鹊。那女孩站在加芝镇迷离的灯光下,长发披肩,眸子里正扑闪动着光茫,在夜色的迷茫里依然能看到她脸色如瓷器般光洁,微风乍起,便裙袂摆动,她站在那家茶楼的门前,如一尊女神雕塑。
那是公元二千零三年的初夏,那幅画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二
我叫王柱,是南方一家叫南方软件的软件公司的软件工程师。我们公司接到了西州市B局的一个软件工程项目,公司七挑八挑就把我给挑出来了,让我做这个项目的项目经理。他们说主要原因是我在武汉上了几年的大学,皮肤、口味比较适合华中地区的气候。我知道他们是在瞎扯,分明是看我长相比较沧桑,与歌星赵传有一拚,还看我进食不挑肥拣瘦,酸甜苦辣什么都能风扫残云一般落下我的皮囊,当然除了毒药。

那天,一列呼啸北上的列车把我丢到西州站时,已到了夜里十点多钟。我随着人流出了站,我看见昏黄的灯下涌动着焦躁不安的人头,我还看见人头中有一块牌,高过了所有的人头。上面是用毛笔字写了几个字:接南方软件王柱。“软”写得皮皮塌塌,象阳萎了一样,“柱”却是精神抖擞,干劲冲天。我只思索了几秒钟就断定牌子上的王柱就是我。

我拎着包就过去了,接我的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象长期没上油的皮鞋一样没有光泽。他从下到上打量着我,我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他的皮鞋锃亮,与那张脸形成强烈的反差,我站在他面前象一个庞然大物。他打量完了就问:你是南软的王工吧?我不喜欢南软这样的简称,就象不喜欢南硬这样的简称一样。他说的是普通话,虽然不甚标准,但我还是得称那是普通话,我想这人还真牛逼,可以把普通话和西州话一并糟蹋掉。我说是。然后他就望着我笑,那笑容溶解了一部分他脸上的沧桑,他接过我的包,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上了一辆停在旁边的桑塔拉。

我问:师傅你贵姓啊?他说姓杨。我就说杨师傅好!他不吭声,我侧眼看他,他却板着脸,那分明是一张借了他的米还了糠的脸。过了一会他说他是B局信息办公室的主任,我哦了一声,他好象对我的表情不甚满意,在空旷的马路上来了急刹车,我身子象泼出一瓢水一样向前猛地一倾,我急忙说:你就是杨主任啊,久仰久仰!我们老刘经常提到你,说你是个大好人。这时他的脸上的表情就象撒网一样一下子就完全舒展开了,车也开得平稳了。他说:这车,性能不大好。

我透过车窗打量着街道,寻找这座城市的独特之处。这就是西州啊,和我去过的城市没有什么两样。杨主任可能是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就问我吃饭了没有,我看看时间,已快快到十一点钟,我说我吃过的,在火车上吃的,他哦了一声就没吭声了,我不知道他问我吃饭了没有是什么意思。我想了一会,就明白了没有什么意思,他只是出于礼貌而已。

杨主任的话就多起来了,先是说他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他说他们这里的麻将打法叫拳打脚踢,他还说他昨晚几个大胡都黄掉了,有一个大胡黄得特别可惜。他问我们那里的麻将是怎么打的,我说我不打麻将,不懂那玩意。他朝我瞅了一眼,好象是在瞅一个怪物。

然后他就给我介绍了这座城市,他讲了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讲的是天仙配的故事,他说这故事发生在西汉日期,他是在胡说,这故事发生在东汉时期,我没有纠正他,让他胡扯着。我后来问起了这里的房价,他说平均四千多,还说这一两年房价坐上了火箭。然后他就骂开了,先是骂开发商,然后是骂政府,后来连他自己也骂了但他好象浑然不觉。再后来他在骂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已换上了标准的西州话,我听不懂。

杨主任开着车从大街上又转到小巷,然后又转到大街,接着又转到了小巷,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北,找不到南。接下来我感觉路越来越野,好象可以闻到乡土气息。车在一幢三层楼房子前停下来了,我感觉到了城市的边缘,前面是一条公路,公路的前面是黑魆魆的田野,能听到如潮的蛙声。杨主任递给我一串钥匙,对我说:这是院门钥匙和你房门的钥匙。然后说:这地方叫杨四湾,也是9路车的终点站。每天早上你在门口坐9路公交车,坐三站站就到了B局。

这是公司为我们租的一个套间,我在这里住,公司里临时有人从总部过来小住也会安排到这里。早有打前站的人来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我进了房,然后就把灯都打开,这是一间二居室的房子,有点象个家,因为作为家的设施一应俱全,空调、热水器、电视机、网线等,一张大床让我有点想入非非,我推开窗,可看到马路对面有是一个大池塘,池塘对面是一座小山。按照相学的说法,这里应该是难得的风水宝地。

我卸下行李,洗了个澡,顿感畅快淋漓。我到卧房,打开窗,立即有夜风穿墙而过,象极了小时侯我老屋里的穿堂风,我放眼望处,前面那座山如诗如幻,山顶上有一个塔,有灯光象航标一样,与天上的星星相连,我就呤诵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我是一只夜猫子,到了这个时间,我的大脑里的纹路特别清醒,我不可怀疑,我人生的重大变革,比如上大学填志愿,找工作跳槽等都是在这个时间内经深思熟的结果。可是我这个时候无所适从,前所未有的空虚袭上了心头。

我想起了芙蓉,那个北国女孩,她现在在哪里?我想着她的举手投足和那浅浅的笑容。我想着芙蓉,然后就见芙蓉向我走来了,那身连衣裙和她的一头瀑布一样的秀发在风中飘扬,她的笑容渐渐清晰,我的状态已是半梦半醒。

                           

如果不是手机响个不停,我还不会醒来的。是B局杨主任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们南软的那些哥们都在等着我,等我给他们安排工作呢。他们比我早来一天,就住在B局楼上的集体宿舍里,公司的老总说,照我的级别是应该有个单间的,所以就安排我在外面住那个湾里。

我匆匆忙忙地起床、穿衣、洗澡、然后下楼,真的有9路车就停在了路边,我上了车,真是三站路就到了B局,我下车后买了两只面包,边吃边上楼。我见到B局的领导时嘴里正装满了面包屑,说的几句客套话含糊不清,我使劲地把面包吞了下去,差点把我噎死了,我和B局的领导一一握手,说了一句空话,二句套话,三句废话,就走进了内间。

我们的人见我进来了,都欢腾雀跃了。那时我已被面包憋得脸色发紫,我顾不了他们,直接奔向了饮水机,两杯水咕咕噜噜下了肚,才感到气顺了,我一声感叹: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却可以被面色憋死的。

一整天,我忙了个晕天晕地,连拉尿的时间都没有,当我走进卫生间,把一天的积累排泄出去,顿时感觉到周身的舒服和畅快淋漓。我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我感觉腰酸背疼。

我下了楼,9路车早已停班,昏黄的路灯光提醒我这是华中地区一座欠发达的城市,我准备打的回住处,在迷茫的夜里站了十几分钟也没有拦到一辆空车,我决定步行,旁边做夜市的人告诉我,过了马路左拐再前行,那里有一条道,走进去,在那条道的尽头,再左拐,就到了杨四湾。
我就这样走进了加芝镇,走进了加芝镇的光和影之中,我把我自己都溶进了加芝镇的夜景之中。我上了一道坡,前面是一家茶楼。
9#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19:51:3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茶楼,名字叫梦之年华。霓虹灯上的字在跳跃着,远远地我望见一女孩站在门口,象是在迎宾,微风乍起,便裙袂摆动着,她长发披肩,那身段、那在夜幕中也散发的气息,让我立即想起了一个叫芙蓉的女孩,是她吗?不可能的!我禁不住心脏狂乱地跳动着。我脚底生风,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我禁不住就要叫出声来:芙蓉。太象了!轮廊象极了,肤色象极了,五官的谋篇布局象极了,那耳垂也象极了,很有质感。要不是她比芙蓉高出那么一两公分,那绝对是一个完整的copy。
我低头看,这女孩穿着白色的高跟凉鞋,我记得芙蓉也是穿高跟凉鞋的,我记得芙蓉还说过女孩穿上高跟鞋,胸就挺起来了。
但是她不是芙蓉,她是梦之年华的服务员。
    我盯住她瞅,她不仅比芙蓉要高一两公分,而且芙蓉的下唇有一颗醒目的美人痣,她却没有。我曾对芙蓉说,这颗痣就是她的一面旗帜,是个象征,是个标志,象一个国家的国旗一样。芙蓉就说:这面旗帜永远猎猎飘扬着。
我思想打野了。女孩望着我笑,我想到了明眸皓齿那个词,那笑容与芙蓉的笑容也如出一辙,面部神经舒展的程度也颇为一致,自然而清纯。
女孩说:先生,您好!虽是普通话,声音里却惨杂江南美女独特的韵致,而芙蓉却是一口标准的东北口音,一听就是土生地长的东北人。
“先生,您喝茶?”女孩又问
嗯,我没想到要喝茶,但我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
“请问您几位?”女孩又问。
我?我就一位啊。我说。
“请随我来”女孩说完,就轻盈地步入内间。我跟着她,有点惴惴不安。
偌大的厅里没有多少顾客,刚好有三五个人拍拍屁股,一身正气的样子离开了。我再放眼四顾,只有西北角那里有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着,我落坐时朝他们望过去正遇到他们投过来的目光,他们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继续喝茶。
在大厅里的宽大的沙发上,很快,一杯香气四溢的香茗就被搁在我的桌前,刚才那位女孩款款地离去,丢下了一句:请慢用。

我喝着龙井茶,一股浓郁的清香便萦绕。我顿感口舌生香,困顿消失。有轻音乐在大厅里缓缓地舒展,我再抬头看时,那女孩正在大厅角落里弹钢琴,动作优雅娴熟,如风行水上。
这情这景很适合我信马由缰来想些事,这地点、这音乐、这夜的迷茫很适合我想芙蓉。芙蓉是我的女友,准确说是前女友,因为她现在已不是了。她现在是谁的女友,我不知道。我做梦也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四
我认识芙蓉的情景很象今晚。一样的月如钩,一样的夜色如澜,一样的龙井,一样婷婷玉立,玉树临风如女神雕塑一般的女孩。

那年我在武汉的H大上大四,快毕业了,课程也没多少了,我就到校外一家软件公司做兼职。芙蓉那时也是H大大四的学生,她是学数学的。她在校外一个茶楼里做兼职。我记得她说她做兼职纯粹是为了好玩,不是为了赚钱。我觉得这样玩倒是有些稀奇了,我不明白在一个茶楼做服务员有什么好玩的。后来,我渐渐就发现了好多成名成家的人都是从好玩起步的,他们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点明堂的,玩到了大红大紫,玩到了富甲天下。 关于这一事实,我曾经和芙蓉探讨过,当我说出我的观点时,芙蓉不屑一顾地摇头,她说证据不足,不足为信。我就又举了一例子,我说男孩和女孩谈恋爱也都是从好玩开始,玩着玩着就玩出了一点明堂,比如把女孩的肚子玩大了。芙蓉就一记粉拳飞了过来,然后对我吼道:王柱,你个臭流氓!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那时候我和芙蓉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最后我还是和芙蓉玩上了,却没有玩出什么明堂。所以说呢,同样是玩,差别是很大的。

那天晚上,我从软件公司回学校。公司离学校并不远,我就走着回学校,那时间应该也夜里十点多钟。我低着头,貌似H大的知名教授。走在学校前面的那条颇具特色的街面上,这里已少了黄金时段那份热闹,多了一份静谧与安祥,这是一条商业街,依然有茶楼、酒吧、网吧亮着五彩的灯,把街道涂画得斑剥迷离。一条狗跟着我走了好远,象是陪伴着我。我抬起头时,就看见前面一茶楼门口站着一女孩,清丽明朗,婷婷玉立,象荷花出水。那一张生动的脸我是见过的,她是数学系的系花,那时候系花一出现,背后总会有人指指点点的,有人会说:看,那就是数学系的系花。所以我认识她不足为奇。
那情那景,就象今晚一样,象是今晚的彩排。当芙蓉象今晚的这位女孩一样把我领进了屋,让我落座,就开始了我们恋爱的序幕。幕,缓缓地拉开。

那天晚上,芙蓉给我捧上了一杯香茗,然后开始了我们的交谈。芙蓉说她认识我,这不奇怪。 在大学里我是颇为自信的,我是校园里的白马王子,学习成绩优异并且全面发展,体育,我是学校3000米、3050米、3100米的长跑冠军,尽管好多人对我们H大长跑奖项的设置颇有微词,但这不能阻止女生们向我投来热情奔放,如火如荼的目光。文艺,我在学校乐队拉二胡,我还会写几句诗,我风度潇洒,气质超凡脱俗,有一股野人的沧桑,大学几年,我一直在女生的目光照耀下生活,这种目光,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芙蓉说我低头沉思的样子已深深扎进了她的脑海里,她说我那样子特别酷,有很强的感染力。

其实我和芙蓉曾多次狭路相逢,比如在林荫道上,比如在饭堂里,但是一个白马王子和一个系花的距离恰如其分地定在了楚河汉界。

芙蓉还说起了一件事。有一天晚上,我和一哥们一起进了图书馆的自习室,看到只在角落里尚有两个空位,但好象是被人占了,因为椅子上挂着两只旧书包,书包上用毛笔写了字,一只上写的是“经管”,另一只写的是“行管”,好象是告诉后来者,这位子已被一个经管系的人和一个行管系的人占了,我走了过去,随手把两只书包丢到角落,还骂了一声:经管,行管,这位子今晚上该老子管!我声音有点大,吸引了好多好奇的目光。芙蓉告诉我当时她就坐在我的侧面。她说我当时象一个大义凛然,浑身上下充满正义感的英雄。

她说起这事,我就笑了,她也笑了,这样的相视一笑就把我们的恋爱过程实实在在地推进了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内,我都会在相同的时间抵达那家茶楼,只是我改变了以往的风格,我抬头挺胸地走了过去。

在另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我在那间茶楼坐到了芙蓉下班,然后我就和她一起出了门,我们一起走得很远很远,距离从若即若离开始,走到学校前面那个湖边时,就钩肩搭背了。就是在那个湖边,四周的黑暗和蛙声如潮水一般涌动着,远处的高楼灯光飘渺,象是天上的星星,溶进了天上的街市。我拥着芙蓉,芙蓉身上有如茉莉花的清香,我把嘴唇深情款款地压过去了,那一刻,芙蓉微闭着眼,胸脯就一抖一抖地耸动着,我也感觉到了我自己周身的燥动。

我和芙蓉的恋情象那一壶浓郁的铁观音,清香扑面,我享受着那个叫做幸福的感觉。我每天晚上会到那个茶楼那里等着芙蓉到她下班。

但是我最终还是把芙蓉玩丢了,那绝对是一个误会!可是我已没有向她说明原委的机会。

那个夜里,我没去软件公司,我在学校参加同乡的一个聚会,我准备吃完饭就走进那条街,走进那间茶楼。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被这气氛所感染,有位同乡美女黄雁盯着我喝酒,我后来就感觉身体在膨胀,向着巨人的方向发展。我从学校前那间小餐馆出来时,头重脚轻,象踩着棉花,黄雁扶着我,我半挂在她身上,那一刻,我已混淆了黄雁和芙蓉,直到真正的芙蓉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才如梦初醒,芙蓉没有说话,看了我们几秒钟,转身就跑了。

她这一跑就是三年。我第二天去茶楼找她,别人说她已辞职了,走了,然后我到数学系找她,也有好心人告诉我,芙蓉走了,到外地工作去了。

芙蓉就象一屡青烟一样,袅娜地升上了天空,从我的生活中突然消失。我感觉那段时光里,我是一脚跨进了时空遂道,变得离奇古怪。

                                五
茶楼、那深情款款的眼神、那游离的月光、那个数学专业的学生,我感觉我是在重复着已过去的旧时光。我感觉时光是真的可以倒流的。

我转念又想,人生中总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如果没有巧合,哪里会有从彩票中诞生出的千万亿万富翁?人生的旅途上注定会遇到相似的人,相似的事,想似的场景,虽相似,却不同。

我半躺在沙发上,慢慢品味着那一捧香茗。我顿时就感觉到全身的劳顿已烟消云散。抬头时,刚才那女孩已停止了弹钢琴,她就注意到我了,就走了过来。

她弯下腰问我:请问您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我,我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梦之年华茶楼啊。女孩笑了笑,那笑容很甜,那笑容象极了芙蓉。
我是说这地方,好象叫什么镇吧?我说
“是加芝镇,其实是一片居住小区,西州的风情居住小区。”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听口音象是东北人。女孩又问,这时她已在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了。
哦,是的,但我是从南方来的,我在南方工作。我答应道。女孩的普通话很标准,我想起B局的杨主任,同样是西州人,说普通话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正说着话,我的手机响了,我看是总部的老黄的电话,就接了。那会女孩就离开了,又去了吧台,我心里有些恼怒,老黄说明天总部会派两个工程师过来协助工程的事,要我注意接洽。我压了电话,就在心底骂了:老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电话。我这时候才看手机上的时间,已是十一点多了。我坐了一会,女孩没再过来,好象是忙别的事去的了,我心里空荡荡的,就到吧台买单了准备回房休息了。

出了门,才发现刚才那个女孩还站在门口,有如一尊雕塑,巍然屹立。我想起了另一个月如钩的夜晚,武汉H大前面那条街的一间茶楼门前,另一尊雕塑。
她望着我笑笑,您好走。

杨四湾村怎么走,那前面有个池塘,有9路车的站牌。我详细描述着我住的地方。
从这边直走到一个小小环形岛后左拐,然后过一个小巷,再右拐就到了。女孩回答着,边比划着路线。我说再见,女孩说再见,我再说再见,女孩再说再见,可是我们都没移动脚步,我们四目相对,就不好意思地笑。我有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但我一转身,走了,说了声:我明天来。女孩说:嗯。

我第二天去茶楼,就知道了女孩叫白鹊,白鹊后来就叫我柱子,我就说柱子和白鹊很般配的。她问怎么就般配呢,我说都婷婷玉立着。白鹊就又笑了,笑容意味深长。

后来我还知道了白鹊是大学毕业后没有从事自己的专业,来开了这家茶楼,我这才知道她是这茶楼的老板,白鹊还告诉我,上大学时,她学的是统计专业,她喜欢底蕴深厚的茶文化,拥有这样一个茶楼,也是芙蓉的愿望。

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茶楼里那个叫白鹊的女孩,虽然从喜欢到爱尚有一段路要走,但我相信好戏在后头。我把对芙蓉的思念转移到了白鹊,芙蓉如远方的水,已流入了大海,而白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真实而清晰。芙蓉和白鹊已溶为一体,我不再慢无边际地去寻找芙蓉的影子,或者说我已找到了芙蓉,她就是白鹊。
10#
 楼主| 发表于 2011-2-28 19: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B局的信息办,我在计算机上忙碌着,在一条条计算机指令间穿梭着,这时那个杨主任进来了,问起工程进展情况,我就问起西州的加芝镇,我说那是个神秘的地方,杨主任问我怎么会提到那地方,我说我回宿舍时要经过那地方的,杨主任说是的,是可以经过那地方,杨主任还说加芝镇是海市蜃楼。我说是的,真是的象海市蜃楼,精妙无双。我的思维已从计算机指令走进了加芝镇。当我抬起头时,杨主任已离开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另一个晚上,我又一次走进加芝镇,我在那间茶楼前辗转徘徊,呤听着那飘渺的钢琴曲,便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在前面小树林里望着那裙袂飞杨的白鹊,却没有走近,一直等到白鹊下了班,我和她肩并着肩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加芝镇的边缘,走到了夜的深处,驻足在一个池塘边,我轻轻地揽过白鹊,在月光之下,在加芝镇迷离的灯光下,我拥着白鹊,嘴唇就轻轻地压了过去,白鹊却格格地笑了,挣脱了我,然后就说,回去吧,早点睡。一溜烟就跑了,二十米之外,白鹊转过头,对我喊了声:明天见!然后就消失在加芝镇迷离的光和影里,留下我一人两手空空站在初夏的夜里。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第二天上午就到了总部的电话,要我马上回总部开一个紧急会议,机票已订好了,要我一个小时之后到机场。我不想回去,我的心搁在了加芝镇。这时要我走,就象用刀子在割我的心头肉。但是我别无选择,我背起笔记本电脑上了飞机,飞机在西州城上空经过,我透过窗朝下看,想找到加芝镇的位置,那座城市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成为了一串串省略号…..我后悔没有要白鹊的电话。

我回到西州,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我下了飞机,就上了杨主任的那辆破桑塔拉。他说,今晚上我到的时间正好,B局信息办安排了晚餐,我们南软的人全部参加,庆祝软件开发起得的队段性成果,他说他的,我象没听见一样,我的心已飞到加芝镇,飞到了白鹊那里。

一场酒喝得乱了乾坤,我不想喝酒,因为我一会还要去加芝镇,我要去见那里的白鹊。但是他们已把我当成了这餐酒的主角,轮番给我敬酒,还说了好多似是而非和似非而是的话,我开始矜持着,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我象往常一样过了B局前面那条马路,我虽然脚步交待得不甚清楚,但那方向那位置我是记得的,我就是闭上眼睛也能摸到加芝镇。我沿着那个小巷走着,过了这道小巷,然后拐几道弯,就豁然开朗了,那就是加芝镇。但是今晚真奇怪,前面不是我熟悉的加芝镇,而是一片旷野,我甚至可以听到水鸟在鸣叫。茫茫一片,我甚至可以看到稻浪翻滚,闻到稻花香。真是莫名其妙!今天喝得太多了啊!加芝镇在哪?

我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那条大街上,再一步一步走过去,我担心是那个弯没拐对,可是我依然找不到加芝镇,我找了大半夜,也没有找到加芝镇,我在空旷的田间小路上独行,那一刻,已有夜风吹散了我身上的酒精,我清醒了。再往前走,还有一片片低矮的房屋,我连我的住处也找不到了。

我后来又转悠到了B局前面的那条公路上,公路上已是空无一人,偶尔有车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我到哪?我说我要去加芝镇。司机说请你再说一次,我说去加芝镇,司机望了我一眼,分明是审视的目光,他说没听说过什么加芝镇的。

真是匪夷所思!加芝镇从人间蒸发了!我说那我去杨四湾吧,9路车站的终点站,这次司机听明白了,在马路上直冲,然后左拐右拐,右拐左拐,然后就到了我熟悉的地方。

一夜无眠,不,是半夜无眠,有半夜已被我用来去寻找加芝镇了。我满脑子里是加芝镇,加芝镇里那个叫白鹊醒似芙蓉的女孩,我们的恋情正要汹涌澎湃,她却象一阵风一样飘走了。
那几个晚上,难道我是在梦游?

第二天我来到B局,迫不及待地问杨主任:那个加芝镇是怎么回事?
杨主任奇怪地望着我,他说: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说:加芝镇,我问加芝镇。
他说:加芝镇是海市蜃楼,我告诉过你的啊。
我怒不可遏,想抽他两耳光。可是我忍住了。
杨主任说:你怎么老是问加芝镇啊?西州还没有加芝镇,那是一个规划,西州准备在前面那一片荒芜的田野里建一个具有欧州风情的小区,那小区的名叫加芝镇。
顿了顿,他又说:王工,你是不是想在西州安家落户,想在西州买房啊?

我,我,我无言以对,这下我好象明白了,我走进了未来的加芝镇,加芝镇还没建起来,我就去加芝镇里走了几次,还和那里的一位女孩款款相约。只有在神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故事情节我却真真切切地经历了!

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两个女孩,算是什么?过客吗?过客都算不上,过客,我还知道他或者是她还真实地存在着,芙蓉、白鹊却已象是神话里的人物,只能存在我的想象空间。

杨主任递给我一张昨天的报纸,指着我看一则新闻,那则新闻就是关于加芝镇的,西州市准备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在西州建起一片具中西风情的小区。那就是加芝镇。
                             


我没有在西州待很长的时间,又被一个电话招回了总部,这一次,我在总部待了一年多时间,负责当地一家软件项目的整体设计,西州的那个项目让另外的人在搞,这一年多的时间内,我时时刻刻想着加芝镇,想着那两个女孩,我幻想着总有一天,他们之中会有一位腾空而降,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我就会紧紧地抓住她问个清红皂白。

有一天晚上我从公司加班回住处,我看见路边有个女孩站在树下,来回走动,象是在等人,我那时心里就砰砰地跳动着,远看,象极了白鹊,象极了芙蓉,我走过去,走得很近,那女孩吓了一跳,望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不是白鹊也不是芙蓉。我说:对不起,我认错了人。这样的事,不只一次两次,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会有一次。

我再一次来到西州是在一年之后,我来西州,是因我们在西州B局的那个工程项目要验收了。来车站接我的不是杨主任,而是一位小伙子,那车也换了,不是那辆破桑塔拉了,我问杨主任呢,他说,杨主任前几个月开车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就是以前那辆破车,差点要了他的命。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人生无常啊,曾多么鲜活的一个人,一年前还活鲜鲜的在车上给我讲天仙配的故事,这会就一个人就躺在医院里,素面朝天,把生命搁在了阴阳两界。

我想问加芝镇的情况,但是我没问,因为不需要问,沿途我已经可以看到路边关于约加芝镇的广告牌扑天盖地,整条路两边都是加芝镇广告的站牌,这站牌往前延伸,久久不绝。无可置否,那已是这座城市炙手可热的名片,小伙子要把我送到宾馆,我说不,把我送到B局前面那个路口那里就行,小伙子问,那你要去哪里,我说我要去加芝镇,小伙子望着我笑,说加芝镇是我们西州的亮点。

我下了车,沿着那条路走,走过了那道巷,然后转过几道湾,我又一次走进了加芝镇,那灯光、那建筑、那亭台楼阁,一如我见过的,我又一次走入了童话世界,我使劲地掐我的大腿,生疼生疼!

我呼吸加速,心跳加快,脸上发烧,我再往前上了一道坡,就见到了那间茶楼,与我那次看见到完全一样,茶楼门口站着一女孩,长发飘溢,裙袂飘扬,楚楚动人,她是?她是白鹊?她是芙蓉?我走近了她,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清纯亮丽,与几年前一样,没有变化。

她也看见了我了,我注意到她的全身一阵微微地抖动,脸上现过惊讶的表情,仿佛我是天外来客,然后又看到她的双眼噙着两框的泪水。她嘴唇翕动,轻轻地说:柱子,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是芙蓉!我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细滑如凝脂,四目相对,她扑倒在我的怀里,那股茉莉花的清香依旧,她在我怀里抽噎,颤抖着。柱子,我就等着这一天,我相信你会来的,我相信我的梦是真的!那一刻,我也禁不住泪眼滂沱!

我在茶楼里坐定,一位小姐端来了两杯清茶,我和芙蓉都落座,可以看出,芙蓉是这里的老板。芙蓉告诉我,那一次,她去找我,是向我告辞的,她要去云南学习茶艺,准备以后开一间特色茶楼。可是她看到的却是那一幕,那一刻如利剑穿胸。第二天,她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
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她遇到了黄雁,黄雁向她说明那一夜的真相,当时芙蓉就哭了,这几年,她没有忘记我。芙蓉后来找我,那时我们早已各奔东西了,她说我象石子沉进大海一样,杳无音讯。我说,这几年我换了几家公司,越换越忙,慢慢地一些老同学都失去联系了。

芙蓉的梦想是办一家象模象样的茶楼。这梦想,还真是个梦,芙蓉说她好多次梦见自己开办了一家茶楼,就象现在这茶楼一样,款款有型,也是座落在这风景优雅的湖畔,她还梦见,我从夜的深处向她走来,在梦里,芙蓉和我重复着初恋的故事。芙蓉讲着她的梦,梦里的场景与我的经历环环相扣。

芙蓉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芙蓉说:我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和梦里一模一样。
芙蓉继续说,她在网上看到了西州的这个小区,看到了小区设计的图片,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独特的地方,那地方和那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就知道她的茶楼的位子就在加芝镇了。二个月前,她来这里买下了这栋房子,并创办了这家茶楼。
芙蓉说着,我就一直静静地听说,没有插一句话,我面前的一杯龙井茶已经凉了。
我,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童话故事。这么说?我不仅曾走进了未来的加芝镇,还真真切切地走到了芙蓉梦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白鹊,她就是芙蓉。
我把我的经历讲了,芙蓉静静地听着,好久她才说:这人世间真的是有可以穿越时空的东西。
我说:那是爱。

(完)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5-26 09:29 , Processed in 0.158254 second(s), 26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