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了，是微笑 文/仗声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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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化了，是微笑
     这是一场不期而至的雪花，连气象部门都深感惭愧于他们没能提前捕捉。这天下午，没有“千里黄云白日曛”的一丝迹象，就连寒风也不曾光临。天幕将合之际，大片大片的雪花如白梅朵朵，从天空簌簌而坠。顷刻间，整个校园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沸腾了，他们一个个欢笑着追逐着那冬天最好的礼物。没有雪花，是冬天的缺憾，更是孩童世界的缺憾。立在窗前，看着孩子们的笑和这冰清玉洁的片儿一起飘荡，我的心不禁而惊：这难道真是一场久违的等候？
   
    果真一场报寒雪，气温骤变，我不得不加衣。转瞬，一场突如其来的皑皑白色覆盖了整个校园。不大一会儿，全副武装的家长提着棉衣、棉被、手套等直奔校园而来。没有预约的大雪，显然让很多家长措手不及。
   
    晚上的课堂在孩子们的不舍中开始了，很显然他们意犹未尽。一张张稚气的脸上洋溢着桃花般的笑，很多孩子手中还裹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白色雪团，有的还在用嘴轻轻舔舐后发出一声长叹……看着他们，我犹豫了。我怎么忍心走进他们被雪花包裹的世界？
   
   看着孩子们的笑容，我不忍心就这样成为他们的看客？犹豫间，一个新的学习内容在脑海中诞生了：孩子们，看着你们对雪花情有独钟，今天晚上我们就以“雪花”朋友为主题，写下雪花给你带来的快乐，讲述你自己与雪花有关的故事都行。
   
    孩子们的视线慢慢向我转移，一双双眼睛，瞪大着疑惑、惊喜。我会意地朝他们点头；对，雪花。
   
    很快，他们有的开始抓耳挠腮、有的伏案而作、有的窃窃私语。可是瘦弱的伟却一如往昔呆坐那里，一套发黑的蓝绿相间的运动服，蓬松的头发，脸上涂满污垢，运动服里面充塞着一件合不上拉链的夹克。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铁样的冰凉。今天，雪花捎来了彻骨的深冬，可是却没有捎来他的父母。

    这是一个与雪花无缘的孩子。开学第一天，小伟身着那一套蓝绿相间的运动服随他父亲来报到，多少天过去了，这孩子好像永远就是这身行头。这是一个智障儿，自我接手以来，在小伟身上进行许多努力，但收效甚微。近几个月的坚持，让我欣慰的是，小伟终于开启了封闭近四年的嘴巴，他终于能走出教室和孩子们一起去场上运动。可是，他经常在地上捡食物吃惹同学们笑话，好多同学因为他脏不愿意和他接近，课堂对他是个陌生的存在，那张小方凳就是他的整个天地。
   
    可怜的孩子，在你的面前，我倍感自己的粗略与无力。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你骨子里的颤抖，还有你那身体不禁的晃动。孩子，你的冬天应该还有雪花。
   
    我连忙跑回家，找来儿子的棉袄、棉裤，把他带到办公室的角落里，想给他换上。可是，小伟却用双手紧紧拉着自己的衣服。我错了，总是以为小伟很简单。我给他剪过指甲，给他铺过床，给他送过吃饭的碗，送他回过家，可是却没有想到我还没成为他信任的人。
   
   拉起他的手，我羞愧得不停地摩挲着。这是一双清瘦而冰凉的手，纤细的手指头又留有长长的指甲和泥垢。摸着他的哆嗦，我还能犹豫什么。当我打开他的运动服，顿时惊呆了：下面一条条薄薄的棉裤，上面夹克里面仅是一个短T恤。“孩子，这身衣服我早就想送一个我喜欢的小朋友，今天它终于找到了新主人。”摸着他的头，我赶紧帮他换上了衣服。
    他的嘴角终于扬起了酒窝，一溜烟，他就跑进了教室。不曾想，一件件小小的棉衣竟然如此温暖！
    他的棉衣、他的跑动引得孩子们不住地向他张望。他呵呵地笑着，或许那笑容在他的世界里已孤独许久。此时此刻，也许他多么渴望我们能走进他的笑容里，也许他多么希望我们能和他一起欢笑。我要让我们的孩子们去迎合他的笑，和他一起咧开嘴。
   
   “孩子们，你们喜欢雪花吗？”话音未落，教室里顿时欢腾起来。原来他们的欢呼雀跃远远没有尽情发挥。
     一只只小手争先恐后地举起，一张张小嘴叽叽喳喳。座位上的他，也用一双好奇的眼睛张望着四周，脸上的笑持续着。
    “同学们，今天晚上的时间我将和你们一起黑夜与雪花狂舞……”话音顿落，喝彩声此起彼伏，他们的天性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不过，你们得首先回答老师的一个问题。”我顿了顿，示意着他们安静。
    “非常简单，雪化了，是什么？”
    “老师，非常简单，雪化了是水！”我笑而未决，他们又讨论开了。
    “老师，雪化了，是阳光，因为太阳出来后，雪才会融化！”
    “有创意！”孩子们从我微笑的鼓励中看到了希望。
     一阵交头接耳后，孩子们又陷入了深思中。
   
    “老师，雪化了是涓涓流淌的河流！”又一个孩子跃跃欲试。
    “有诗意！同学们，有人说，雪化了是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温暖之春；而今天，我却说，雪化了是灿烂的微笑。今天的雪花为你们带来了无穷的快乐，可是有一个朋友被雪花忘记了，被老师忘记了，被你们忘记了。老师深感惭愧，因为这场雪花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当你们在操场上嬉笑追逐的时候，有没有人注意到他？当你们在打雪仗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他？你们有没有去欣赏过这个朋友的笑容……”孩子们面面相觑，很快把目光投向了小伟。
    没想到我的孩子们竟然如此敏感，我拿起粉笔，旋即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六个字：雪化了，是微笑。
   
    孩子们安静了下来，刚才的欢呼荡然无存。“同学们，冬天对这个孩子只是一个寒冷的季节，他欣赏不到雪花飞舞，他更享受不到雪中追逐。这是多么不公平，同学们，我有个心愿，你们愿意帮我吗？”
   “愿意！”孩子们若有所悟。
   “我的愿望是你们在欣赏雪花、打雪仗、堆雪人时可别忘记了我们还有一个朋友——小伟，我想让他看到冬天的雪花，享受到雪中的快乐，让微笑随时挂在他的嘴角。今天晚上我们和小伟一起玩耍。明天，老师没有时间的时候，你们记得把他带上，行不？”说完，我伸出了手指，作出了拉勾的动作。
   “好！好！”孩子们也一个个伸出手指。
   “记住，雪化了，是微笑。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样，我和孩子们签订了君子协定。
    顿时，孩子们前呼后拥地拉着小伟，在银白色的雪夜里和雪花一起飞舞、和欢乐一起放逐。
    有的孩子拉着小伟在雪地里溜冰，有的孩子从花丛中捧出一把雪花送到他的嘴边，有的孩子给他讲起了雪地里捉野兔的故事，有的孩子为他送上荷包里好吃的……
    晚上八点多，孩子们余兴未了，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一晚上的雪花为孩子送来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便开始在雪地里忙碌起来。堆雪人、打雪仗、到处寻找“冰挂宝剑”……终于看见了他的身影，穿着儿子的衣服和孩子们一起奔跑、一起玩雪，热气腾腾。能让雪花走进他的世界，我庆幸于自己的努力。
   
    下午，几个孩子匆匆地找到我，惊讶地告诉我：“老师，李伟完成快乐作文了！”我快步走进教室，只见他还在我班的“快乐作文超市”前，正在系着他的红色“快乐作文”小袋。我没有打扰他，直到他蹦蹦跳跳着从我的眼睛中离开。
   
    等他走后，我连忙取出了那个我为他准备的、一个空荡荡了二个多月的红色小袋，里面是一张对折了三次的黄色信纸，铺展开来，上面用铅笔写下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作文“雪化了，是微笑”。虽然有用手擦过的痕迹，但是倒也清晰。我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