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叙事：老师，教室里有一只鸟

卢望军

老师，教室里有一只鸟！

   “老师，教室里有一只鸟！”
    邹冰雨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兴高采烈地来汇报。那表情，让你觉得教室里那只鸟，不是丹顶鹤就是金丝雀。毕竟学过舞蹈的，表情丰富得很。
   我不由自主地往教室里走去，身边立刻簇拥着一大帮欣欣然的孩子——不知道是我的魅力无限，还是鸟的魅力所至。
却原来是一只成年的斑鸠。灰黄的羽毛，湿漉漉的耷拉着，应该早上那场大雨的杰作。
   “怎么回事？”
   “方卓在路上捡的。”“我上学在路上捡的。”“他不捡来，就会被别人踩死的。”……
如群鸟乱鸣。
   方卓小心地把鸟递给我。我接过来，捧在手里，暖暖的，柔柔的。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么大的鸟捧在手心里——而且，我实在不记得距离最末一次和鸟亲密接触是什么时候了。
   鸟儿微微转动脖子，一点也不惊慌，很温顺的样子。我高兴起来，兴致勃勃地对孩子们说：“过来，你们老师我，给你们讲讲什么叫流线型，为什么流线型可以减少飞行的阻力。”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卢老师教过生物的，知道不？”是调侃的语气。
   “他不听话，鸟儿去啄他。”
   正笑成一片，上课铃响了，但不是语文课。我说：“我还是先把鸟儿带到办公室去吧，要不然上课你们会念着想着的。如果鸟儿再唱几句，恐怕老师也不爱听。下课后你们找个地方放了它。”
   “要等它羽毛干了才能放。”“要放到没有人的地方，否则别人还会捡去的。”“最好放到学校的果园里去，那里树多，又没有人。”……
又是一片叽叽喳喳。
   最后决定由邹冰雨去完成这项使命，外加许嘉雯保驾护航。
   邹冰雨回来报告说，鸟放在地上，因为倘若放在树上，羽毛还没有全干，鸟会掉下来的。后来，她又去看了，确信鸟已经飞走了。
    这一天不断有孩子们问我鸟怎么了，有淡淡的担心。
我说，别担心，大自然是它的家，再大的风雨它也必须去迎接，它会适应的。你们好心地保护它，也许是一种伤害呢。我给大家讲一个笑话吧，奖励你们的善良可爱。
   桌上有一缸漂亮的热带鱼。美国人说，这肯定是我们美国的品种；日本人说，这鱼的生活习性怎么样，我们日本能不能引进；法国人说，这鱼在哪里买的，我要去买一缸送给我的情人；中国人说，这鱼真漂亮，是红烧好吃，还是清炖好吃呢。
学生们都哈哈大笑。
   有人大叫：“吃货！”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过，此情此景，不难理解它的意思。
   我说：“同学们看见鸟儿，首先不是想到吃掉，说明你们已经摆脱了吃货心态；其次，不是想到玩弄，说明你们摆脱了征服心态，懂得和动物和谐相处。老师很高兴，为你们的善良。不过，很多时候，善良不能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实际的效益，它不能换成金钱，亦不能增加学识，但是，它却能让我们拥有快乐而踏实的心境，就像今天，我们全班同学为一只斑鸠的命运牵肠割肚，何尝不是其乐无穷呢。”
   在这个真情稀缺的时候，我无意把善良包装成“效益”的糖果，让学生带着“好处”的期待，遭遇“贬值”的尴尬。我只想告诉学生也勉励自己：与人为善，不一定能得理，但绝对可安心。
   晚上散步，我把这件事讲给老公听，老公笑着说：“你太笨了，飞斑走兔，要是把这斑鸠红烧了，东烨肯定能多吃一碗饭！真可惜。”
   我没好气地说：“你这人太煞风景了，典型的吃货！”于是给他讲热带鱼的笑话。
   故事讲完，老公当即说了一句经典的话:
   为什么只有中国人想到吃？因为，中国人民大多数还刚刚解决温饱问题啊，哪里有养鱼观花的闲情逸致呢！
   我立刻觉得有汗涔涔而泪潸潸之感——
  为什么世界上至今没有女哲学家？当女人津津乐道于现象时，男人总是一针见血地直指本质。
   男人，天生深刻！
   而且，中国人民的确太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