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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梅子涵和他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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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0 03:34:4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素描梅子涵和他的研究生
陆梅


写在前面
采访过很多作家,也写过不少各式各样貌似严肃的专访文章。这一回,我打算以轻盈的、荡漾的心情,说说“Professor梅”和他的一帮可爱的研究生们。
挑一个有阳光的午后(现在正是),给自己泡一杯咖啡或绿茶,还要有舒缓的背景音乐——这样,才和我要素描的人物气息相通。
啊,气息——邂逅一本好书,敲下一行文字,或相逢一个朋友,都是有气息的!我喜欢有气息的文字,有气息的人。女作家迟子建就相信“每一个优秀作家都是具有浪漫气息和忧愁气息的人”。
梅子涵也是一个喜欢并讲究气息的人。就像每个星期,他要去上师大的文苑楼给研究生讲几次儿童文学,这些天,他和他的研究生都有了“节日的感觉,节日的心情”。桌上有茶,有咖啡,还有小点心,都是研究生们自己买来的。于是,一星期两三回的开心气氛,就多了些优雅和浪漫……
关于梅子涵,幽默好玩有趣……的故事真不少啊!比如他有点卷的头发(别人问他:老梅你的头发是烫过的吗?他立刻反问:要么你的头发是烫过的哦!)、他小时侯缺了半颗门牙(于是他一律在书的前言里写:我叫梅子涵,在大学里当教授,平时我不大笑,因为我缺了半颗牙……)、他一口气吃掉十几个小馒头(具体数字版本太多,待考)、他唱卡拉OK时的压轴肯定是《梅花三弄》(他唱《梅花三弄》最关键的不是唱,而是中间的白……)、他跑去东方商厦买600元一斤的蓝山咖啡结果把1万元的稿费给丢了(其实第二天他就失而复得了,是卖咖啡的小姐捡到的,交给了商场领班。)……凡此种种,都成了他朋友、朋友的朋友、以及学生、学生的学生播报快乐的话题。——在儿童文学界,梅子涵绝对是一个生趣盎然的人。
——这些,都不是我要“素描”的梅子涵。我要素描的梅子涵,不能没有他和他学生的课堂记忆,共同走过,走近一个个大师,走入一个个经典,向着前面那个我们现在还未能达到、但却可以看得到的境界走去。“走去”的意思,是“我们需要被大师们的理会和创造所照亮,从而使我们的儿童文学能够写得更加像模像样。”(梅子涵语)
——看看吧,看看这个李利一样每天扛着梯子、黄昏后把街灯点亮的点灯人,是如何背着他的一本本宝贝书、每个礼拜去文苑楼激情四溢地将他的学生引向一座座长满蜜蜂树的美丽花园的;如何以天才的眼光、不可思议的激励,让蒲公英开放出玫瑰的感觉的;又如何以目光和经验、热忱和智慧,写出一本本童书的精致阅读,然后让你相信:她们真是经典和杰作,也相信儿童文学的天真、诗意、通往远处的深刻,是人类现代路途上的灯光和树阴……
所以我要说:梅子涵的意义,已不单单是教授之于学生的意义、作家之于写作的意义。——他对中国儿童文学新生力量的培养、对儿童文学经典作品的生动讲述和儿童文学阅读活动的倾力推进,以及他身体力行的创作和理论思考,已成为一个现象,一种理想,一份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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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5:56 | 只看该作者
上篇:让蒲公英开出玫瑰的感觉
先说个小插曲。
有天我跟我的同事说,我要写篇“梅子涵和他的研究生”的文章,话音刚落,同事就眉开眼笑:好呀好呀,这个题目有意思!我的这个同事恰巧上师大毕业,本科听过梅子涵的课,也上过梅子涵研究生的课。所以,追究起来,梅子涵是她老师的老师。
在上海这个地方,大学设儿童文学的课堂,除梅教授所在的上师大外,几乎还是空白。即便在全国,也没有几个(4、5个)培养儿童文学硕士的点——上师大是其中之一;没有几个(一南一北2个)培养儿童文学博士的点——上师大也是其中之一。上师大的硕士和博士点全由梅子涵一个人进行着。他教学、研究和写作,为上海乃至全国培养了一批儿童文学的新生力量。
梅子涵的研究生,和别的大学的研究生最大的不一样是:梅子涵的研究生几乎都成为了儿童文学作家——其中有些名字在现今的儿童文学界也都是蛮闪亮的,如萧萍、殷健灵、郁雨君、吕丽娜、李学斌、陈恩黎、唐池子……;其中李学斌、郁雨君、萧萍,在理论研究方面也蛮活跃;梅子涵的研究生,还有一些是优秀的儿童文学刊物和出版社编辑,如叶凤春、俞燕、王蓓、谭杨红……;梅子涵年轻时有过当播音员的经历,他的学生小窗恰是儿童节目的电台主持;他的学生里,也有成为中学老师、大学老师、童书推广人的,如林晶、谢芳群、陆艳能……
《少年文艺》执行主编任哥舒说过一句话:因为梅子涵,上师大的文苑楼成为了一个标志,一个象征;上海有了梅子涵,和这样一支研究生队伍,我们的儿童文学亮丽不少。

写梅子涵和他的研究生,离不开这样一些词汇:引领、亲和力、奇特的召唤、发现和塑造的意义、父亲对孩子的感情……用梅子涵学生林晶的话说:“每一个梅老师的学生被他的发现,大概都是有一个故事的,那样的故事是他们人生里很重要的一个时间点,生命因此而不一样了。”
啊,真的是不一样!——那样一种震撼和开启,好比你在没有阳光的屋子里迷糊着,突然有一只神奇的手,在你眼前一点,不可思议的景象出现了——有人为你打开了一扇门,门外阳光明媚,你看到了从未见识过的璀璨景象!
这种感觉,现在是“花衣裳”作家、《少女》主编的郁雨君形容:“真的很奇妙,梅老师改变了我的整个生命,他对我有一种发现和塑造的意义,而且,他的激励是可以让一朵蒲公英盛开得比花园里的任何一朵花都要美丽的!”
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和雨君在MSN上相遇。
我说:说说梅子涵吧,对他的印象,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怎么想到要去考他的研究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我看梅子涵台湾版散文集《轻轻的呼吸》。
雨君一点一点发来她的回答。感性的文字,感恩的心情。她说:
第一次见他,是刚进大学,大一的一个新生大会,在西部第一阶梯教室。她习惯性坐在角落里。一个从松江的小镇来的小姑娘,在一个崭新的时髦的大学校园里,有点像一个猛地从暗暗的屋子里走到强烈阳光下的小女孩,睁不开眼睛,四周是晃动的人群嘈杂的声音。
而且那时侯,她正被写作老师打击着。那时这个小姑娘惟一觉得自己可以有点骄傲的是自己还能写出有很多形容词和比喻句的长长的漂亮的文章,可是,刚上写作课,就得了几乎不及格的成绩。写作老师全盘否定。在他眼里,她写的都是病句,语法不通,结构有问题,——“我一下子成了一个需要从写基本文章起步的需要补课的学生”。
然后,就在那个下午,梅子涵最后站在讲台上。他介绍了他要招收一个小说班。“讲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任何人,他看着半空中某一点,语调很平静。我记不得他说了些什么,好象有这么几句话:你们中间肯定会有作家的种子,等待被浇灌,然后发芽,然后生长。他的眼神,就好象看着一片希望的田野。我好激动呀,我想写写写,写给这个人看看,那种欲望就像疯长的叶子。”
“然后我记得第一次小说课,梅老师给我们念蒲宁的《轻轻的呼吸》。
“轻轻的呼吸,一直弥漫在我的生命里。
“我决定参加小说班,我觉得有一片光明在等着我。
“我写了第一篇小说叫《偶像》,交上去报名。
“梅老师给了我评价,他说那些有点冗长的摇晃的句子,很吻合小说里那个少女微微的病态的心理;
“还说,读了我的文字,感觉出自一个树阴浓郁的古老的校园。
“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我,好象是外星球的声音,那么巨大的惊喜。
“这种肯定是准确的,像一支箭直中靶心。”
雨君迷上了小说,“觉得能够一辈子写出这样一篇小说,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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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6:30 | 只看该作者
——但凡梅子涵的学生,大概都有这么一个被震撼、被开启的开头吧!
本科读外语系的林晶,偶然一次去旁听梅子涵的文学选修课。梅子涵从林晶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文字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文字的灵气,并且在不久之后校报上推荐她的小文章发表,“这一切,就有了以后漫长岁月里和梅老师,和儿童文学的相知相亲。从那个时刻开始,老师为我的生活点燃了一盏明灯。”
萧萍和殷健灵,如今儿童文学界活跃而有影响的青年作家。两人称呼梅子涵为“老梅”。殷健灵最初对梅子涵的印象,是严肃、话语不多、让人生畏的那种。1995年一个雁荡山笔会,她认识了此后影响她一生的导师。
“那天,我在房间里,老梅来了,跟我简单说几句,说到他要主编一套长篇小说,想请我加入。这套书就是后来挺著名的‘花季小说丛书’,我写的那本叫《玻璃鸟》,我的长篇处女作。这套书,也是参与者中大多数人的长篇处女作(萧萍、张洁等)。所以在心里,我对老梅充满了感激,可以说,是他在国内出版界首先推出了‘花季小说’这样一个概念,并且红红火火了一番。
“在熟络以后,我越来越喜欢与老梅相处。说话有趣,幽默,有小孩子气。你常常觉得他在说大话,但一点都不反感,喜欢听。平时的那些话,其实都说的是闲话。只有在正式发言的时候,才听到老梅说一些关于儿童文学的见解,对后备的举荐与提携,言辞之恳切,令人动容。后来,是在他的鼓励下,我写出了自己比较重要的一部作品《纸人》,也是他和出版社一起为我张罗研讨会……”
殷健灵觉得,梅子涵作为一个师长特别难能可贵的地方,是他爱所有的学生,由衷地欣赏他们,不单教书,还包办了他们的工作,——“有这样的导师其实是所有学生的幸运。”
家不在上海的叶凤春,就永远记得梅子涵为她找工作。她是他的第一届研究生。毕业要找工作,梅子涵很肯定地说:就留在上海吧!大热天,他戴着一顶帽子,亲自帮叶凤春去联系工作。他找到当时任《儿童时代》社社长的邱士龙。他走进邱士龙办公室,把帽子往桌上一放,坐下来,开始“我的这个学生多少多少好”的宣扬。
邱士龙后来跟叶凤春说:我当时对你一点不了解,只听梅老师的溢美之词了!叶凤春将梅子涵的关怀称作“父亲对孩子的感情”。
——但是按陆艳能的说法,梅子涵对他女儿的工作也不会操心到这地步的,反而是他的研究生,他都要一个个规划,这个到哪里,那个到哪里——“这么帮学生担待的老师,现在很少见啊!”
陆艳能是梅子涵研究生里比较有“市场头脑”的一个。用她的话讲,梅老师的学生大多继承了他写作的才能,她则继承了他儿童文学推广的才能。陆艳能名片上的身份是小豆豆读书会会长。她自称是一个“很张扬”的人,但因为读了梅老师的儿童文学,觉得怎么也不会“坏到哪里”。有他的引领和传承,她现在深深爱上了童书推广这样一份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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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7:06 | 只看该作者
该来说说“彭博士”了。在梅子涵的研究生队伍里,彭懿的加入,无疑给清一色女生的队伍,添了一抹亮色——当然李学斌也是花丛里的“绿叶”——但彭懿是惟一年龄最长、资力最深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他和梅子涵,还有曹文轩、方卫平、朱自强一道,还有个儿童文学界家喻户晓的“中国儿童文学五人谈”。
可是彭懿却向朋友们宣布:他要读博了,读梅子涵的博士。真正“大跌眼镜”!
2005年,他成了梅子涵的学生。
我问他:做梅老师的学生感觉怎样?原先是朋友的,现在成了师生,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微妙?
他笑答:“考梅老师的博士,可能是早就‘命定’的事情。儿童文学界的教授们,如曹文轩等,我都直呼其名,要不就干脆叫‘文轩’,唯有梅老师是一个例外,我从没叫过梅子涵,或子涵,多少年来就是叫梅老师——最后他终于成为了我的老师。”
上“梅老师”的课,彭懿说他像普通学生一样,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当然,梅老师有时会安排我做一个主题发言,也就是主讲,比如我讲过‘中国童话百年’。我会非常认真地准备,一个小时的发言,我准备了两天。我有短处,对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缺乏研究,读博,也是补课。
“我们上课时非常严肃,但梅老师头一天会打电话给我这个学生:‘明天早上坐我的车去上课吧!’——这个时候,才会觉得我们这对师生之间的关系有那么一点微妙!哈!梅老师还好,只是那些女学生就不像话了,不是叫我师弟,就是叫我彭大哥——以前全都叫我彭老师的!”
哈哈,有大个子彭懿的加盟,真是锦上添花啊!彭懿是领军人物,是男生头第二(第一当然是梅子涵了!)。
彭懿眼里的“梅老师”——
歌唱得极好,特别是一些抒情歌曲,如“春天的故事”;
梅百米极快,曾经拿过冠军;
喜欢种花,昙花有十几盆!
是一位最喜欢讲究格调的儿童文学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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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7:46 | 只看该作者
中篇:童年下午的阅读和呼吸
现在要说到梅子涵的讲课了——
梅子涵的讲课“就是万有引力,如果再加上姿态演示,那简直就是一种狂欢。”萧萍说。
“有一次老师讲课,突然来劲了,腾一下跳起来,坐到桌子上,然后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大笑,晴空万里的样子。”雨君回忆。
“大家都公认,他把文学上成很诗意的课,有很多情感上的互动。他的激情总是让我们眼睛亮晶晶,有才上大学的感觉。轻松地开始,再一起清澈地投入。”谢芳群描述。
……
在和梅子涵的研究生“说说梅子涵”时,无一例外都要说到梅子涵的讲课。
梅子涵的讲课真是“梅”力四射啊!没有机会聆听,想像一下也是幸福的!——激情洋溢/兴致勃勃/连比带划/手舞足蹈/完全沉浸……讲着讲着,腾一下站起来,大笑,露出半粒牙齿。雨君第一次“近距离”听他课时,看见他大笑,那时正好看了一个记录片,叫《齿间有缝的人》,那个片子里说齿间有缝的人,都是很艺术很感性很热烈的……怀揣秘密的雨君开心得心花怒放。
梅子涵每周给本科生上一次儿童文学选修课,给硕士和博士生上两三次。时间不固定,周末或者某一天的早晨八点上到下午一点,“很奇怪很特别的时间安排”,梅子涵说。
上课了,研究生们将各自买来的小点心、咖啡和茶放桌上。男孩女孩们坐在摆着长桌的教室里,感觉像乘上了一列开往极地的特快火车,前面有无数的精彩等着你去体验、去发现。这个时候,如果你也像《极地特快》里那个已经长大的男孩,每年的圣诞,仍旧听得见挂在雪橇上的银铃声,那么你也可以写作儿童文学了。——梅子涵就是这样引领他的研究生们“看见”童年、每天走上童年之路的。
再早些时候,研究生还没有扩招,三四个学生的周末课堂,就在梅子涵家里。“坐在老师堆满了书的书房的沙发上,阳光照在地板上泛着光,古典音乐在阳光里流淌。师母做的好味道的水饺,我们都曾不止一次地尝过。”林晶充满感情地回忆。
在特别的节日里,会传来蝈蝈(郭英洲)的吉他声淙淙如清流的弹奏。林晶说,这也许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课堂了。在周末的时间里,这个世界上很多年轻人可能在逛街烧烤卡拉OK,而这里有一群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和老师一起谈论文学的力量,儿童文学的美妙,还有窗外传来的风声和室内奏响的乐声。

曾经和一个朋友探讨——这个朋友也经常看梅子涵开在一些报刊上的专栏“子涵讲童书”——同样是解读一本书,同样谈论儿童文学的好,也同样为当前孩子的阅读水准担忧……为什么梅子涵的讲述,就那么精彩生动童趣盎然?
一本文字不多的童书,一个不能再简单的故事,经梅子涵三绕两绕,就绕出一个诗意的真理来,听的人,大人和孩子,都快乐和轻松,好像回到了简单、天真、清澈……的状态。看看他的讲述,是如何陡然地超越了他预先的期待的——
在自己学校,梅子涵的选修课,学生人数向来最多,别的系的学生也总是跑来听,教室里都坐不下。梅子涵还专门为不是儿童文学专业的研究生讲儿童文学。儿童文学课成了不是儿童文学专业的学生盼望的“节日”。梅子涵的课就叫“子涵讲童书”。
梅子涵还每周一次去电台“讲童书”,收音机前的孩子们,还有不少成年人,都沉浸其中。他们总是在梅子涵刚刚讲完,就急切地打进电话来,说出听讲时的感动和愉悦。
更多时候,梅子涵拉了一箱子书乘上飞机和火车,去一些地方讲演。很大的演讲厅里,底下学生激动地喊:“梅子涵!梅子涵!!”中间没有人离开,他们静静地坐着,急需和渴望,流泪或哈哈大笑——被打动和指清的力量在听讲的眼睛里分明可以看见,那清澈和热情也可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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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8:33 | 只看该作者
扬州“亲近母语读书会”负责人徐冬梅跟我说了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请梅子涵去扬州最远的宝应县,给小学老师讲儿童文学,讲的是世界经典图画书《爱心树》、《猜猜我有多爱你》和国际大奖小说《时代广场的蟋蟀》。
当时听课的小学老师有600个,他们是第一次接受如此耳目一新的“亲近母语”培训。梅子涵那种讲故事的方式,娓娓道来的叙述语调,对细节优雅的捕捉和童年生命状态的洞悉,跟他们以往习惯了的高头讲章、讲道理说服人的方式迥然相异。老师们都被震撼了,好比是一次“头脑风暴”——原来,那远去的童年的天真和诗意,可以、能够以这样一种方式优雅地挽留。谁说我们已经没有童年?
那本《时代广场的蟋蟀》经梅子涵的生动解读,老师们一下子预购了7500多册(平均每个老师10多本)。当时新蕾出版社首印只5000册,他们第一次,为这些老师和老师的学生加印《蟋蟀》。
这本书后来被定为“亲近母语读写大赛”必读书目之一;这本书也是新蕾出版社“纽伯瑞国际大奖小说”里印数最高的一本。
顺便说一句,梅子涵最早去扬州亲近母语读书会做阅读推广是在2003年,当时还没有现在那么多人关注童年阅读,为“中国的社会,中国的成年人,中国的教育,中国的儿童文学”做一些事。亲近母语读书会成员也有先前的几百人,发展到如今的数千人。它的影响还在扩大着。
所以梅子涵很有一些感叹——“没有几年时间啊,从哪儿走出了这么些人,前前后后,相继跟随,陡然地就把童年阅读这件事做得有了声色、有了局面、灵感接连而浩荡”,“原来你的由衷愿望正是这个社会的等候,今天的中国人对待童年的认识对他们阅读的认识已经开始智慧起来。”
所以你看,接连有好几张重要的报纸先后设立了专栏“子涵讲童书”,不少出版社也都来和梅子涵联系,要求出书,出一本讲究、漂亮的书,给更多的大人和孩子看到,看看那些经典和优秀,那些智慧和深刻,那简单词句里的高贵的趣味和天真的诗意。
现在,这样一本“讲究、漂亮的书”出版了!厚厚的整整300页的《阅读儿童文学》,里头有好看的插图。讲到的每一本书、每一个故事、每一个细节,都是童年的万花筒般的丰富。
梅子涵在书的序言里说,要把这本书“献给孩子们,更献给成年人!献给所有的父母和那些与童年相处的老师。献给所有的为儿童文学工作的人。献给我的岁月,我的辛勤,我的来来往往讲演儿童文学的路途,我的未来回忆的日子。”

梅子涵对童书的推广,真是热情洋溢。他读到一本喜欢的书,肯定会呱呱呱四处对人说。他要是在大学课堂里说起哪本书,哪本书就非在大学附近的两家书店卖完不可。比如他喜欢《小淘气尼古拉》,就会反反复复地提到,在研究生的课上提,在儿童文学朋友之间提,在儿童文学会议上演讲时提,研讨时提,争论时提,对现实批评时提,对未来畅想时提……如此义务地、非常激情地推介,梅子涵说,他恐怕是第一人——“不过如果有人说他是第一人也没关系,那我就是第二人吧。”
梅子涵还有一点“经典迷信”的倾向。他总是不厌其烦、在很多个场合讲述童年阅读的重要——
“一个希望优秀的人是应该亲近文学的,亲近文学的方式当然就是阅读。阅读那些经典和杰作,在故事和语言间得到和世俗不一样的气息,优雅的心情和感觉在这同时也就滋生出来;还有很多的智慧和见解,是你在受教育的课堂上和别的书里难以如此生动和有趣地见到。慢慢地,慢慢地,这阅读就使你有了格调,有了不平庸的眼睛。”
“这几年,我重点做的一件事,就是把人类这一二百年来的一些著名和成功的儿童文学作品介绍给孩子们和他们的老师、父母,使他们知道,‘阅读经典’不仅仅是局限在《悲惨世界》……那样的成年人兴趣范围的作品,相反,恰好是应该更多地面对着儿童文学的经典;而儿童文学的经典,其实又是要比我们通常知道的丰富得多……”
所以,——上面我和朋友的探讨:“为什么梅子涵的讲述,就那么精彩生动童趣盎然?”答案出来了——就是不平庸的眼睛、智慧和见解、眼光和经验……一句话:境界。
然而境界不是那么容易获得的,否则当着教授、博导的梅子涵,不必辛勤地来来往往于演讲儿童文学的路途;不必每天都想着走近大师的事,一个个地走近,走进他们的经典里去;也不必每个星期六,背着包,去文苑楼的那个教室,和学生们一起,相逢一个又一个童年的丰富。
他和他的学生,沉浸在童年下午的阅读和呼吸里。沉浸得越深,越发有了“沉重感和不满”——不满国内儿童文学的缺乏想象力,灵性和幽默,轻盈与诗意,讲故事的智慧和艺术,艺术的是否合适与可靠,简单文字里的天真状态,哲学和深度,有趣的生命,等等。
——还可以罗列很多。但是,已经有朋友出来说话了,说:老梅,你这样不公平!拿整个的世界儿童文学来和中国儿童文学做比较,好比组织一个世界明星梦之队,来进攻一个平常国家的球队,肯定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世界儿童文学固然高峰座座,但它们不是矗立在一个国家的,而是散落处处的……
梅子涵嘿嘿笑,露出了他的半粒牙齿,慢悠悠讲:“我这么说,不是否定这些年来儿童文学的提高和进步。我本身就是一个天天在写作儿童文学的人,怎么愿意说我们的儿童文学天天都没有提高和进步,而且如果别人如此说,我还肯定会和他争辩。可是毕竟只说今天如何比昨天好总是不够,事物都是应该有一个境界的,我们看着那个境界,就能觉出事情的不尽如人意,就有沉重感和不满,希望才会由此而来。……”
要我说,这样的争论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问题不在于争出一个什么结果来,谁有道理谁没道理。智慧的人懂得怎样让自己更智慧。不是天生,固然是很大的遗憾,可是努力去培养,一点点进步,同样也可以赢得掌声。
梅子涵的研究生们是晓得这样一个道理的,所以他们都很用功。沉静地阅读,沉静地思考和写作。他们看很多的书,有时还推荐给老师。老师居然也没看过,很欣喜地“补课”。补完课再自己到书店去买,买很多本,送给朋友们。
7#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9:13 | 只看该作者
下篇:每天都走上童年之路
梅子涵在讲述一本本童书的时候,因为看到了别人的优秀和不朽,所以忍不住要拿国内儿童文学来“说事”,很有一点忧心的焦虑。
——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就说话了:那么你自己写一个试试!梅子涵想,是啊,老说人家怎么怎么好,有本事自己也写一个看!
于是,写完“家喻户晓”的《林东的故事》、《曹迪民的故事》(短篇小说),《女儿的故事》(长篇小说),“李拉尔故事”(儿童故事)……之后,他很用心地写起了后来被朋友们称作“中国的小淘气尼古拉”的《戴小桥和他的哥们儿》的系列故事。
梅子涵并不讳言他的“戴小桥”受尼古拉故事的影响。他很认真地向两位法国老师(《小淘气尼古拉》作者葛西尼和桑贝)学习,琢磨儿童心理的普遍规律,也探讨中国孩子所面临的特殊问题。
所以,儿童阅读推广人阿甲说:“戴小桥的故事绝不是尼古拉的故事的翻版,而是一种全新的创作”,“他对问题的处理很现实,也很艺术”,“戴小桥的故事与尼古拉的故事根本是不同的。戴小桥的故事有更多的负载,梅子涵并不打算让我们纯然一笑了之。因为现实本来就是如此,中国的孩子就是比法国的孩子有更多的负载。”
不妨摘引两个故事说说——
毛小弟老师上作文课。毛小弟教学生写作文要学会“两面派”——“考试的作文”和“自己写而不交的作文”。汪小中有一篇自己写而不需要交的作文,毛小弟大加赞赏。汪小中的作文如下:
昨天,妈妈帮我洗澡,把我短裤、棉毛裤和外面的裤子一起脱下来。我说:“你为什么把我裤子一起脱下来?”妈妈说:“洗澡呀!”我就说:“那么你早饭、中饭、晚饭可以一起吃吗?”妈妈说:“这和早饭、中饭、晚饭一起吃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可以把我三条裤子一起脱下来,那么我就可以三顿饭一起吃!”
妈妈没有办法,只好把我的裤子穿上,重新脱,我说:“一定要一条一条脱知道吗?”
妈妈说:“知道了,知道了。”
事情应该一件一件做,饭应该一餐一餐吃,洗澡的时候,裤子也应该一条一条地脱。这个道理,不但我们小孩儿应该知道,大人也应该知道。
    下面是戴小桥的讲述:
毛小弟是我们的哥们儿,我们都喜欢这个哥们儿一样的语文老师。他到现在还没结婚,他没结婚是他自己告诉我们的:“幸亏我还没有结婚,要不我生了一个小孩和你们一样烦,那我肯定痛死了!”他说完了,就问我们:“你们以后结婚吗?”我们就齐声回答:“我们以后不结婚!”“为什么?”“因为不要生一个小孩和我们一样烦!”
8#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39:59 | 只看该作者
梅子涵对写作很苛刻。他给自己定了一条“讲究”的原则:从容不迫地写,在能力的水准上,争取每一部都让自己满意。所以他很谨慎地对待约稿。比如那个“小布老虎”,当时是参与者,但从没写过。后来出版社向他约稿,说:“我们认识多年了,正式向你约稿,我们很慎重,因为你慎重……”
同样是讲故事,梅子涵“讲究”的是这故事,是不是异常吸引着儿童?有没有看见有趣的生命?是不是叙述生动?逻辑严密?语言活泼?奇想奔腾?……
用彭懿的话讲,“子涵(特别声明:这里叫‘子涵’而非‘梅老师’,是彭懿书评里的称呼)写故事,从不写一般意义上的那种故事,编一个煽情的故事对于一位整天(夸张吧?)在教室里把女研究生们讲得泪流成河(哇,又夸张!)的博导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子涵从不写那样的故事,子涵的本事在于把一个本来不是故事的故事写成一个故事……”
发现没有,梅子涵对“故事”超级着迷?还有,将一个不是故事的故事写成一个故事,那要真本事!
可是很多年前,梅子涵却是个不屑于故事的人,觉得故事讲得越多,儿童的阅读和审美便会变得越低级、越单调(持这种想法的人,现在依旧不少!)。那个时候,梅子涵主张把故事撕碎了来写,结果致使儿童“逃离你的文学,逃离你的‘撕碎了’,没有购买,曲高和寡,自弹自唱……”
梅子涵很快“反省”了——而且身体力行,在故事里每天都走上童年之路,看见有趣的生命。——遗憾的是,依旧有很多人,不自作反省、自惭形秽。梅子涵看到了,忍不住要站出来,做那个讲真话的孩子——他在一篇文章里写道:“中国的儿童文学好歹地进步到现在。可是再往后怎么办?怎么真的蓬勃?没有异常吸引着儿童的故事,难道真的会有异常吸引着儿童的文学?”
——推进儿童文学的儿童文学化进程,梅子涵在不少场合提起。这是他近年创作和理论思考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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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40:43 | 只看该作者
梅子涵招研究生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他的学生都能够写作。
在写作中感同身受,在写作中踏踏实实地走近向往的那个境界。
可是我们看看现在有些儿童文学写作者,都太急功近利,缺少认真。他们都是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多登载一些篇目,来结束罗琳那样喝廉价咖啡的现状,而不是想以一个最精彩的故事来激动人心,创造畅销。

梅子涵爱惜他的学生。一个爱惜学生的老师眼里的学生个个都是优秀的。一个爱惜学生的老师总是习惯了鼓励,而不是批评。
所以当我问他:“每一届学生的优势在哪里?不足又在哪里”时,他说:“我的研究生,都非常注意阅读世界儿童文学,因而知道人类最好的儿童文学的艺术面貌。他们也都会写作。我鼓励他们学习写作儿童文学,鼓励他们成为儿童文学作家。把他们的习作推荐给杂志,有出版的机会把他们的名字排入,让他们得到机会。”
雨君说起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时间,他们一群男生女生由一个老师带着,一起阅读,一起写作,觉得“那样清香,那样幸福”。每回领了老师的表扬,回去的路上,那条幽暗的走廊会突然明亮起来。
林晶觉得,跟着梅老师一起,她终于了解,一个写作儿童文学的人,原来是如此幽默,富有激情,而浪漫诗意的。原来儿童文学,是如此幽默浪漫而富有诗意的。
萧萍的感受更传神:对于成年后的我们来说,梅子涵是一种奇特的召唤,或者他就是小时侯院子里打战的男生头,每个人都愿意去冲锋陷阵,可能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在冲些什么,然后,慢慢在懵懂中明白过来,原来那大旗上写着的是我们每个人永远的记忆和憧憬。

梅子涵是一个懂得感恩和感谢的人。他常对研究生们说的一些话是:一个人有所成就后要心怀感恩,要记得曾经在你艰难岁月里,在你起步的日子里帮助过你的人;不要忘记曾经为你点燃那盏灯的人,也要在别人需要的时候,你为别人点起一盏灯。
他的学生都深信这是老师的肺腑之言。因为,在他自己还是个文学青年的时候,他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农场当烧砖瓦的工人,一个叫“王捷”的编辑发现了他。这个编辑发表了他寄去的两篇很短的散文。从此,一个寂寞的、敏感的、对文学怀有理想,同时还有些细腻、忧郁的大小孩、农场工人,走进了文学里。他后来在一篇文章里,对编辑王捷说:“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那天在文苑楼的小会议室,我请梅子涵回忆他的“一天”。比如说,几点起床?几点写作?几点去上课?……也就是一天的工作状态。
没得到答案前,我想像中的梅子涵的日程安排得很紧凑——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做啊!教书,写作,读书,推广,各种各样的会议,来来往往的旅途,这里那里的演讲……
很意外(自然也更欣喜),梅子涵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从没有睡真正的懒觉的记忆。
睡得最迟的懒觉大概是到早晨八点多钟。
有的时候会觉得很遗憾,心里想,我怎么没有躺在床上感受上午九点钟十点钟的阳光的机会和记忆?

什么时候读书,什么时候喝茶,什么时候写作,什么时候煮咖啡,没有规矩,没有习惯,都是随意的,按心情和想法而来。

我喝茶,也喝咖啡,喝各种各样的茶,绿茶、红茶、铁观音、普洱茶,各种各样的咖啡。自己磨咖啡豆,自己煮。基本不喝速溶。

是啊,这样的回答,才是梅子涵风格!梅子涵风格,就是他写作的风格、演讲的风格。他经常用散文的方式介绍一本书,他介绍一本书,看到的往往是匆忙阅读或功利阅读的人们看不到(忽视?)的细节。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再智慧地讲给你听,你就觉得很神奇。——怎么我就没有发现啊!所以梅子涵的那些童书阅读的文章,就像散文一样,轻盈诗意,你绝对不会感到枯燥和乏味。
梅子涵的故事也童趣盎然。梅子涵写“戴小桥”的时候,他就是戴小桥;梅子涵写“曹迪民”的时候,这个曹迪民就是童年的梅子涵。梅子涵家中常有很多小客人,他们一起吃饭、聊天、打牌,到操场上跑步、踢足球,这个时候,大教授梅子涵就变成了孩子里的“男生头”。所以他的故事永远追随着孩子们的真实生活。
梅子涵的一篇篇书评、一个个故事,看似漫不经心,怎么有趣就怎么写,其实呢,是他对写作的苛刻和讲究。陈丹青回忆当年在美院当老师时说过这么一句话:艺术教学是什么呢,艺术教学就是几句话——虽是几句话,还看谁在说。陈丹青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梅子涵的教学和写作很是恰切。
梅子涵自己,也曾不谦虚地对学生讲过这么一句话:“我梅子涵留在这里。为中国的儿童文学的飞跃而努力。我坐在电脑前,想出来的每篇文章都是真正的儿童文学,就在我的手指间。但是,这不容易。”
——“这不容易”里,是一个写儿童文学、教儿童文学、研究儿童文学、一辈子亲近儿童文学的教授、博导,沿着80年代实验探索的道路一路走来,阅读和感悟,反省与思考,在各种场合发出声音和呼吁,终于驾轻就熟和心无旁骛,也终于获得与洞悉了童年生命秘密后的开花结果。
——“这不容易”里,有一种理想,和精神感召。每一个从上师大的文苑楼里走出的他的学生,或者写作,或者理论,或者翻译,只要还和儿童文学亲近着,就一辈子难忘这种精神鼓励和感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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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5-20 03:41:36 | 只看该作者
文章到这里该有个结尾了,可是我好像写着写着,就有点沉浸的感觉了。沉浸在梅子涵所传达给我的语言的气息里。
写这文章,我用的是上班时候的“边角料”。今天一小时,明天两小时,后天半天……所以,时间就拖得很漫长。每回我开了电脑,就把梅子涵的两本书《轻轻的呼吸》和《阅读儿童文学》(新得到的)拿出来放电脑前,像做功课一样。
我看《轻轻的呼吸》和《阅读儿童文学》,是在阳光很好的下午。里头的文章,有的见过,有的第一次读到;见过的文章再读一遍,第一次读到的文章很仔细地看一遍,竟然很享受故事里的心情,那些细节,有趣的生命,漫不经心的讲述,文字的气息——啊,这个当着教授、为孩子们写作、也教他的学生为孩子们写作的人,真的就是万有引力,吸引着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读者,走进儿童文学的殿堂,走入儿童文学的天真、诗意、优雅、智慧、美好……
一个心怀理想浪漫的人,一个每天都走上童年之路的人,一个兴致勃勃阅读的人,一个扛着梯子每天把街灯点亮的人,一个反感粗糙卑俗喜欢制造气息的人,一个喜欢奢侈和玫瑰、喜欢小孩和玩具熊毛绒绒的头、喜欢用鬼头鬼脑慌里慌张这样的句子描述他看见的另外的男作家们……的人,精神一定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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