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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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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28 15:54: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皮相       
          朱以撒

    有时,很急的开着车子走,不知者以为真遇上了十分紧要的事。说来好笑,我这么急着到学校,是去做一件天下最慢的事情——教学生写毛笔字。他们很慢地写,一整天也看不出长进,这和我急冲冲的车速正好相反。
    有许多门类也变得快了起来,正好符合这个时代的脚步,但是写字还是没有办法快起来,依然老牛行步慢慢蹭蹭,这也就使许多心怀快感的人畏惧此道,永不沾手。
    飞快的确让人感到快慰。成为车手初期,车速总是放慢,一看车速超出四十公里,心中就有些发毛,后来慢慢放开,于开阔处风驰电掣。高速行驶给人带来快乐,身心舒畅,气势贯通。人在时间的帷幕下,无法对抗它的漫长,却会在分秒的碎片中,有意超越。在我们生活的场域里,快代表了一种向前向上的进步态。在快中体现精神的迫切求索,它与奋发、昂扬联系在一起。体育运动是围绕快来展开的,一个人跑着无比的快,很快就声名鹊起;如果后来他不快了,也就没人再提起他,因为慢不值一提。一个在奔跑中要超过全世界的人,显然是要有本领的,还有许多微妙之至的因素。奔跑者都是从同一起跑线跃起的,转眼把别人尽抛脑后,只能输得心服口服。由于快而得到褒奖,由于慢而无人关注。快的结果是转化为物质,这是很实在的奖励,由于快而携带起下一次的憧憬。
    比慢的活动我见得很少,只见过一次“自行车比慢”,当然了,这是老人活动中心举办的。
    我这个专业的特点就是慢,它是不恐后的、无法速成的,由此在辛苦中积贮了更深厚的内容。
    形式看起来更美,就像在居家一角,摆一个雕花红木笔筒,上头插几枝洁白的羊毫,像未开苞的白玉兰似地。旁边还有一方椭圆形的端砚,同样洁净细腻,抚上去如同在幼儿肌肤上行。没有墨气氤氲汁水欲滴,一切都在静态中。居室的气氛古朴文雅了许多。主人压根未有过亲身实践的念头,只是借助一下这个外在的形式。显然,很有效果,真是个聪明人。
    有一位朋友每次从北京来找我,都会给我带来几迭木版水印的花笺。既然是花笺,图案花纹细腻精致,真可称为好看了。图案使一张原本素洁平静的纸,变得花俏妩媚。找一首婉约的宋词,用小楷书之,果然呼之欲出。并不是此时我的水平骤然提高了,而是花笺图纹的烘衬,产生了出奇的效果。说起来,成为一个好色之徒是很轻易的事,当年李唐就说过:“多买胭脂画牡丹,”嫣红的牡丹,这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的。现在,难道自己也悄悄萌生,悄然接近?
    这肯定有悖于我喜爱素淡质朴的初衷,难道自己也在与本质疏离吗?在这个快动作的社会里,更能吸引视觉的都是具备“好看”因素的,过于素淡,刊落铅华,的确要被冷落,尽管素淡是一种大美。如果要用比喻言说,就像装修。毛坯房完全可以住人,甚至在质朴中还少了一些污染。可是每一户人都在装修上下足了智慧,营构各自理解的空间美学,不在意空间里的污染大了起来。视觉上的快乐,成为我们内心快乐的前锋。
    入住于门面不同的宾馆,摆设大都相近,只是提供的火柴多有不同,长的短的、扁的方的,形制各异,图案有别。离开的时候,我顺手装入包内,有人以为我在做这方面的收藏,其实不是。有人告诉我现在买不到火柴了,我说宾馆多得是。似乎是为吸烟者准备的,又不像,吸烟者都自带打火机,甚至是很高档的一路。我是替别人收集的,到了收藏家手中,就称火花了,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至于内部的火柴,没有人注意实用的效果。
   “最后一根火柴,静静地躺着,在火柴匣子里,没有人知道它的价值和意义,也没有人关心它的存在,”这是纪弦的诗,显然,诗人关心的是火柴的实用价值,它的价值就是燃烧。一个孩童第一次划动火柴时的心情,兴奋而且紧张,“嗤”地一声,伴随硝烟的气味,像是进行的一次伟大的创造,直到火焰蔓延,快烧到手指头才一丢了之。而越往后,兴致越来越弱,甚至就漫不经心了。除非种种原因,火柴总是划不着,这才有意识地找角度,下气力,直到火柴头磨损殆尽再抽取一支。火柴实用的范例是那篇外国小说,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如果拥有火柴无数,就不会死于这个寒冷的冬夜。这篇文章读后,火柴的实用价值获得了高度认同。
    我参观收藏家的火花了,形式上的画面绚丽多彩。每个宾馆的经营者以聚财为目的,审美趋向却大有不同,就使一个个小小的火花,映出经营者设计的心机。借助某一个火花的外在形式,曾经的外出行程豁然敞亮,塞北的、江南的、古朴的、浮艳的,都被这方寸的图案提带起来。
    至于里面的内容,收藏者并没有兴趣。它们曾经点亮每一座灶台,让袅袅炊烟飘散出来,或者点亮幽幽之中的西窗红烛,让情意浸透在昏黄的光线里。而今,我拈起一个火花——轻飘飘的,主人早已在收藏之前,已将里边一一掏出,清理干净。
    得闲时,我也走出书斋,被有关方面组织着到坊间进行一些课题的调研。同行者也多半中年,所不同的是他们是某个单位或者某个党派的负责人,这使得会议前的介绍成为不可缺少的一道手续。主持人自作主张,封我为美术学院的院长。他可能认为,像我这般年龄,又出现在此行列中,必然是披着一件华丽的外衣的。我告诉他,我没有任何行政职务,也没有参与任何党派,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他不相信,倘真如此,是否太不作为了呢?活动结束,相互道别,他们的司机早已将车停好,等待主人上,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以前我是骑自行车回家,如今是自驾车,自己感到舒畅和轻松。职务是一件饰品,很好看,称呼起来也中听,在这个等级历来不能含糊的社会里,也就标志着待遇。我倾向简单、朴素,就像穿着,色泽毋须太艳丽。就像我们美院的建筑,在选择色调时,倾向于灰不溜秋,就像我们这些从事艺术研究者那种散漫任意的心态。庄子说过:“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可见动物中有一类是外相远离灿若披锦的,同时需求也极为简单。我比较倾向于鹪鹩、偃鼠的素淡,无太多欲求,只保持自己一点小小的精神趣好,像一个务实的手艺人,祖上几代是按几道工序操作的,轮到我这一代,也还是工序不减,繁复依旧。
    想想我的追求,好像青年时期和中年时期没有什么差别,预计晚年也还是循中年那一套。我是属于坐在台下的那种人,将来不会出现由台上转到台下的落差。精神节律的一致是很重要的,不会像有些人角色变化之后,失去了判别的准则。
    玛格丽特•杜拉斯这么说:“与你年轻时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这个表述让时人大为惊异,她疯了么,这怎么可能呢,还有什么比年轻的容颜更让人倾心?这个时段,阳光明媚,即便素面行走,也会招惹许多火热的目光。杜拉斯一定是置身于一个特定的环境,心境全然是别一样,故能去掉华表进入内在。这样的目光当然是独特而少有。日子在不断推移中深入,变换着新的形式和内容,在我们目击之下,抽象的,具象的,实在的,虚灵的,都遭遇了粉饰和装扮。这是一个视觉的盛宴,小到动作的快慢、色调的明晦,也在转变我们对于美感的理解。必须这般说:在忽忽而过的日子里,皮相之饰已经让我们无法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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