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福州近代的文化巨人 | ||
作者:欧阳健 | ||
“译坛泰斗”——镌刻在三山陵园的这四个大字,代表着当今许多人对林纾的共识。从康有为的“译才并世数严林,百部虞初救世心”[2],到谭正璧的“介绍西洋近世文学最多的一人而且又是第一人”[3],人们就这个话题说得已经够多了。自然,关于林译小说以及从中引发的学术问题,可做的文章依然很多;但不断重复这一话题,不仅不能给林纾以公允评价,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对他的贬低。林纾应该肯定的不止是翻译,“译界之王”、“译坛泰斗”既不足以概括他的历史地位,更不应成为否定他后半生的调剂品。有鉴于此,本文拟略过这方面的内容,通过以往人们讲得较少、或讲得不尽畅舒的方面,来看林纾是如何“轻重时人而取信后世”,成为一代文化巨人的。 一、晚清白话运动的积极参与者 许多人至今以为,“民国以前国人写文章用的是文言文,民国后开始方推广白话文”[4]。现代文学史家则坚持说,胡适是开风气之先的“白话文始祖”,是新文化运动的发起人和中坚。在他们笔下,1917年1月1日之前的中国,完全笼罩在文言的黑暗之中,直到胡适的“白话正宗”论出来,方始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然而这并不是事实。提倡白话文并付诸新闻与文学实践,早在十九世纪末就开始了。1897年11月7日,最早以“白话”命名的《演义白话报》(又名《白话演义报》)创刊。报纸声明:“本报当用白话,务使人人易晓。约分时事、新闻两门,时事以感发人心为主,新闻以增广见识为主。”人们也许料想不到,《演义白话报》的主笔之一章仲和,竟是“五四运动”时被斥为“卖国贼”的驻日公使章宗祥(1879-1962)!1898 年5月11 日,《无锡白话报》创刊,主编裘廷梁(1857-1943)在《论白话为维新之本》中,提出“白话之益”有八:一曰省目力,二曰除骄气,三曰免枉读,四曰保圣教,五曰便幼学,六曰炼心力,七曰少弃才,八曰便贫民,实可谓发前人所未发。 “清朝在它的最后的十年中,可能是1949年前一百五十年或二百年内中国出现的最有力的政府和最有生气的社会。”[5]这十年中,清廷倡导了一场“取外国之长”以“去中国之短”、“法敝则更,惟归于强国利民”的改革维新。与之相互呼应的,便是白话文的勃兴。宣传爱国救亡,鼓吹开明智兴民权,呼吁发展教育、振兴实业,传播科学知识,反对迷信,抨击三从四德,提倡妇女解放,介绍西学,批评时政,白话便是最好的工具。二十世纪伊始,白话报更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创刊,计有:1901年的《杭州白话报》,1902年的《苏州白话报》(上海),1903年的《智群白话报》、《宁波白话报》、《绍兴白话报》、《湖南时务白话报》、《新白话报》、《潮州白话报》、《江西白话报》、《中国白话报》,1904年的《吴郡白话报》、《福建白话报》、《初学白话报》、《湖州白话报》,1905年的《直隶白话报》、《兵学白话报》、《通俗白话报》、《开智白话报》,1906年的《发明白话报》、《晋阳白话报》、《地方白话报》、《河南白话演说报》,1907年的《丽江白话报》、《通俗白话报》、《新中国白话报》,1908的《国民白话报》、《京都白话日报》、《绍兴白话报》、《奉天醒时白话报》、《安徽白话报》、《锡金白话报》,1909年的《武昌白话报》、《浙江白话报》、《扬子江白话报》,1910年的《苏州白话报》(苏州)、《浙江白话新报》、《桂林白话报》、《湖北地方自治白话报》、《衡山白话自治报》、《蒙古白话报》、《上海白话报》,1911年的《虞阳白话报》,及《江西新白话报》、《爱国白话报》,《晨钟白话报》,《京津白话报》等[6]。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晚清确实掀起了一场席卷全国的白话文运动。 晚清的白话文运动,林纾适逢其会,所持的态度是相当积极的。他在《论古文白话之相消长》中说:“至白话一兴,则喧天之闹,人人争撤古文之席而代以白话,其但始行白话报。忆庚子客杭州,林万里、汪叔明创为《白话日报》,余为作《白话道情》,颇风行一时。”据包天笑回忆:“其时创办《杭州白话报》者,有陈叔通、林琴南等诸君。”[7]证明林纾所言是可信的。 林万里(1874-1926),原名林獬,后改名白水,字少泉,号白话道人,福建闽县青圃村人。庚子(1900)客杭州的林纾,曾和他同在林伯颖家塾任教。林万里1901年任《杭州白话报》主笔,《杭州白话报》的发刊词《论看报的好处》,就是林白水起草的。他又以“宣樊”、“宣樊子”的笔名撰文鼓吹新政,抨击小脚、迷信和鸦片。1902年4月,林白水应蔡元培之邀到上海,一起组织 “中国教育会”,创办爱国女校、爱国学社及社刊《学生民界》,“鼓动反清革命,言论尤为激烈”;1903年蔡元培创办《俄事警闻》(嗣改名《警钟日报》),所有白话文都由林白水执笔。《俄事警闻》的创刊,为的是“因俄占东省,关系重大,特设《警闻》以唤起国民,使其注意于抵制此事之策”,它所“告诉”的对象,有政府、外务部、领兵大臣、各省疆吏、学生、义勇队、新闻记者、革命党、守旧党、保皇党、立宪党、全国妇女、农、工、商、会党、马贼、无业游民、乞丐、吃洋饭者、出家人、阔少、教民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故每期都发两篇论说,一篇用文言,一篇用白话(或官话、京话甚至湖南白话、广东白话),题目是《普告国民》、《告诉大众》,一共刊登了73篇“告××”。林白水又独立创办了《中国白话报》,宣称:“如今月报、日报,全是给读书人看的,现在中国的读书人没有什么可望了。可望的都是我们几位种田的、做手艺的、做买卖的,当兵的及那十几岁小孩子阿哥姑娘们。”眼睛向下,向着社会底层,是晚清白话文运动的显著特点。 以古文名世的林纾,亦在《杭州白话报》发表《白话道情》,似乎有点令人诧异。其实,早在戊戌维新前,林纾就作有《闽中新乐府》。魏瀚《闽中新乐府序》谓他尝自笑道:“廿六年村学究,乃欲吟诗为童子启悟之阶,自度吾力未至也。且吾不善为诗,俚词鄙谚,旁收杂罗,谈格调者,将引以为噱,而吾又不乐为诗人也。”“俚词鄙谚,旁收杂罗”,有极浓的口语意味。如《小脚妇——伤缠足之害也》云: 小脚妇,谁家女?裙底弓鞋三寸许,下轻上重怕风吹,一步艰难如万里。左靠妈妈右靠婢,偶然蹴之痛欲死。问君此足缠何时,奈何负痛无了期。妇言奴不知,五岁六岁才胜衣。阿娘作履命缠足,指儿尖尖腰儿曲。号天叫地娘不闻,宵宵痛楚五更哭。床头呼阿娘,女儿疾病娘痛伤。女儿颠跌娘惊慌,儿今脚痛入骨髓,儿自凄凉娘不忙。阿娘转笑慰娇女,阿娘少时亦如汝。但求脚小出人前,娘破工夫为汝缠。岂知缠得脚儿小,筋骨不舒食量少。无数芳年泣落花,一弓小墓闻啼鸟。…… 姚灵犀《采菲录》评论道:“林琴南伤缠足之害,作《小脚》诗三首,述幼女被缠之苦、遇水灾之悔、遭匪劫之惨,字字有泪,句句刺心。”“裙底弓鞋三寸许,下轻上重怕风吹,一步艰难如万里”,“阿娘作履命缠足,指儿尖尖腰儿曲。号天叫地娘不闻,宵宵痛楚五更哭”,都通俗浅显,平易如话,怪不得林纾会预感“谈格调者,将引以为噱”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观念与创作的基础,当“白话一兴,则喧天之闹,人人争撤古文之席而代以白话”情势下,林纾没有丝毫厌恶与抵制,反在《杭州白话报》发表《白话道情》,与改革维新的形势相呼应,就一点也不奇怪了。《白话道情》今未见,谅与白话口语掺杂的《闽中新乐府》相去不远。可见,林纾不仅不曾反对白话文,而且是晚清白话运动的积极参与者。他所追求的目标,就是维新,就是改革。 二、第一代中学国文读本的成功编纂者 作为新政的组成部分,清廷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颁布《钦定学堂章程》,规定大学文学科目为七:经学,史学,理学,诸子,掌故,词章,外国语言文字。二十九年(1903),又规定大学本科文学科分九门:中国史、万国史、中外地理、中国文学、英国文学、法国文学、俄国文学、德国文学、日本国文学。始设之“中国文学”一科,乃相对于“外国文学”而言,尚未用“国文”之名。三十三年(1907),奏定女子师范科目,中有:修身、教育、国文、历史、地理、算学、格致、图画、家事、裁缝、手艺、音乐、体操;小学科目,亦有:修身、国文、算术、女红、体操等,方出现了“国文”的名称。初一看去,“国文”似是“中国文学”的简称,细思之,又不尽然。《清稗类钞·讥讽类》曾记一故事:“京伶小百岁者,丑角也。一日,演《法门寺》,去小监,科白时,谓扮赵廉之生曰:‘作官亦识字么?吾道你只识洋文,不识国文呢。’又尝于《五花洞》中,自唱‘做官不论大小,懂得洋文就好’。其言若有意,若无意。”则“国文”实与“洋文”相对也。 “国文”这门课程,在漫长的古代是从未有过的。自晚清设立“国文”以后,也无人对它作过界定。精明的上海商务印书馆,抓住晚清复行新政、广设学校的机遇,组织中小学教科书的编辑,林纾所编《中学国文读本》,无形中就成了“国文”课程的范本。 与先于1904年出版的《最新初等小学国教科书文》,采取合议制由蒋维乔、庄俞等合作编写,聘请日本文部省图书审查官兼视学官小谷重、日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长尾槙太郎任顾问不同,更高水平的《中学国文读本》,是由林纾独立完成的。林纾的国文功底,是举世公认的;他于1901年任京师金台书院国文总教席,后又任五城学堂总教习,讲授修身、国文课程,具五年国文教学的实践经验。选编《中学国文读本》,自会得心应手。《中学国文读本》共十册,按时代逆推选文:第一、二册清文,第三册明文,第四册金元文,第五册宋文,第六册唐文,第七册六朝文,第八册汉文,第九册秦文,第十册周文;各册选文又集中于本时期之代表作家,如第二册清文选30篇,曾国藩文入选13篇。第六册唐文选47篇,韩愈文入选20篇,柳宗元文入选7篇。第六册序文解释道:“余嗜唐文,至此二家,无复旁及,故在是集之成,二家之文,据十之七。虽嗜好之偏,然文之正宗,亦不能外此而他求。”又说:“独昌黎之文,理蓄于中,文肃其外,篇同而局不复,则先后处置之适宜也。语激而词不嚣,则吐吞研练之出于自然也,或千旋百绕,而不病其繁细。或东伏西挺,而愈见其奇倔。……至柳州之文,则华山之石,一拔万仞,其上珍松古柏,奇花异卉,皆间出重峦叠巘之间。盖其泽古深,故伏采潜发。”林纾为古文高手,深悉文章三昧,于课文逐篇详加评语,皆极精当。如韩愈《马说》,首评:“笔笔凌虚,不肯一句呆说。将吐复茹,欲伸即缩,吕黎绝调。”中评:“‘马之千里者’五字,破空叫起,奇壮而洪,即插入‘不知’二字,令人扫兴。虽昌黎自写牢骚,然千古才人遭际,亦往往如此。”尾评:“策、食、鸣三语,仍挺接名材,无尽枉屈意,尽此三语中。忽接入‘天下无马’四字,将天下英雄一笔抹倒。此处宜继以不平之词,顾乃以澹宕之笔出之,萧闲中却带无数深悲极恸矣。”林纾还别具匠心地编选了《浅深递进国文读本》,选取70篇古文为范文,各按原题原意重写两篇,其一文字较浅,其二文字较深,以帮助学生掌握古文的写法,可见良苦之用心。 与“洋文”相对的“国文”是中国之文,文字,文章,文学,文化,皆可由此而生发;识字缀文,由文而学,由学而化,涵义无穷。“国文”,“国文”,乃堂堂一国之文,何其响亮,且暗含对母语的体认,对中国五千年文明的认同。不料后来“改国文为语体文”,“国文”变成了“国语”。这一变,却是非同小可。与英文即是英语、法文即是法语不同,不用拼音的中国,是但有中文,没有“中语”的;不称“中语”而称“国语”,实属不得已之举。在权威的解释中,“国语”就是白话,将所谓“少数文人用的文字”即真正“国文”,驱逐出中小学的课堂了。从“工具”意义上看待“国语”,词类、语法便是教学的重点,文化品位、审美情趣、人文素养、科学素质等,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百年语文教学的风风雨雨,可以说都是由此派生出来的。 应该顺便提到的是,1955年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辑的《高级中学文学课本》,其选文文质兼美,多是名家名篇,故在历年课本中最令人称许。但其编辑依时代先后,将《诗经》、《楚辞》置于唐诗、宋词之前,《左传》、《史记》置于唐宋八大家之前;学生是先学了《七月》再学《琵琶行》,先学了《晋公子重耳出亡》再学《小石潭记》的,即此便不及林纾《中学国文读本》按逆推选文之为愈也。至于后来多次编写修订的中学语文教科书,都不能够使人满意。看来,好好吸取林纾《中学国文读本》的成功经验,注重整体国文素养的提高,仍有极强的现实意义。 三、民国小说史的首席作家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宣布中华民国成立,临时大总统宣言书强调:“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合汉、满、蒙、回、藏诸族为一人,是曰民族之统一。”并通告废除阴历,改用阳历,以1912年为民国元年。 但是,小说史家却竭力忘却民国的存在。他们讲“现代小说”,一律以1918年5月发表的《狂人日记》为开端;讲古代小说,最晚只讲到清末“谴责小说”:于是,中国小说史便出现了整整七年的空缺。更不可解的是,几乎所有“现代小说”,都缺少正面反映辛亥革命的兴趣。如《阿Q正传》第七章虽以“革命”标题,却只借从黑魆魆中荡来的大乌篷船,将“革命党要进城”的消息影影绰绰地透了出来,那准确度又是打了很大折扣的。长期以来,“现代小说史”被定为正统教科书,在教学传播中成了“标准答案”,民国开初六、七年中产生的作品,便被逐渐遮蔽,逐渐忘却,销声匿迹了。 但中华民国的创立,终是中国历史上划时代的事件。从民国成立到“现代小说”出现的六七年,是真实的历史阶段;其间问世的众多小说,更是真实的存在。若要填补这六七年的空白,撰写一部《民国小说史》,第一章论述的第一位作家该是谁呢?答案是:林纾! 先来讨论一下入选作家的标准,恐怕至少该包含以下三条: 1、应该是民国最早的小说作品的作者; 2、应该是民国初期最有成就的小说作品的作者; 3、应该是反映或记录了辛亥革命风云变幻的小说作品的作者。 且先从第三条说起。汪辟疆《光宣以来诗坛旁记》,将林纾、李宝嘉、吴沃尧、刘鹗、曾朴并称为“清末五小说家”,道是“顾其时亦颇喜浏览今人所为小说,其最赏者,译著则以闽县林琴南(纾),撰著则以李伯元(宝嘉)、吴趼人(沃尧)、刘铁云(鹗)、曾孟朴(朴)所著为笃嗜。”李伯元死于1906年,吴趼人死于1910年,刘鹗死于1909年,其时惟曾朴尚在。民国十六年,曾朴在上海开真美善書店,续写他的《孽海花》,又创作了小说《鲁男子》。晚清另外两位小说家黄小配(1872-1912)与陆士谔(1878-1944),以最快速度写出了反映辛亥革命的小说。黄小配的《新汉建国志》,“将廿年来中国革命之运动,及一切历史,源源本本,据实详叙,俾成信史”。黄小配是辛亥革命当事人,“阅此数十年,所见所闻,固多且确”[8]。可惜他不久就惨遭陈炯明杀害,赍志以没。陆士谔于辛亥年(1911)十一月出版了讴歌武昌起义的“时事小说”《血泪黄花》。开卷《满江红》道:“遍地腥膻,何处是唐宫汉阙?叹底事,自由空气,无端销歇!”由于对立宪的失望,陆士谔迅速地转到革命立场上来,成了从最近距离反映辛亥革命的第一位小说家。《血泪黄花》以湖北新军队官黄一鸣和徐振华的爱情为线索,叙写八月十九日(10月10日)前后武昌革命形势的急遽变化,尽情嘲弄了满人官僚的穷途窘态,热情抒写了革命志士的豪情壮志。陆士谔首创的借革命队伍普通一员的经历和爱情来反映重大历史事变的模式,一直为后世革命题材的文学作品所效仿。小说把革命写得堂堂正正,说“革命党个个都是好人”,是“国民的救主”;“革了命,一则是报雪旧耻,二则是改良政治”;革命党舍生拼死,“无非替同胞求幸福,为国家谋治安”。但进入民国以后,陆士谔对时局产生了严重的失望,开始沉缅于武侠小说的写作。 从晚清走来的林纾,先是创作了第一部长篇《庚辛剑腥录》,1913 年10月北京都门印书局出版。《剑腥录》所反映的戊戌变法与庚子国变,晚清小说家已屡试之矣,且不乏良篇佳作,如旅生的《痴人说梦记》和吴趼人的《新石头记》,皆足称道。就林纾本人的动因而言,尤是“意在表彰修伯茀之忠”与林旭的“死以报国亦无所愧”耳。最值得称道的是他的第二部长篇《金陵秋》,全书三十章,1914年4月商务印书馆出版。其缘起曰:“冷红生者,世之顽固守旧人也。革命时,居天津。乱定复归京师,杜门不出,以卖文卖画自给,不求于人,人亦以是厌薄之。一日,忽有投刺于门者,称曰:‘林述庆请受业门下。’生曰:‘将军非血战得天保城,长驱入石头者耶?’林曰:‘不如先生所言。幸胜耳。’生曰:‘野老不识贵人。将军之来,何取于老朽?’将军曰:‘请受古文。’生曰:‘如老朽之文,名为文耶?若将军不以为劣者,自今日始。但论文不论时事。’”不久,忽言将军以暴疾卒,夫人以其军中日记四卷见授,言:“亡夫生平战迹悉在其中。”作者当即日记中所有者编为小说,命曰《金陵秋》。何海鸣(1886-1945)《求幸福斋随笔》评论道:“林氏之作此书,全关系‘将军礼我’一语,盖所以报知己也。世道日衰,论友者鲜有始终,观于此可以风矣。……二林均可人,此作尤可感叹,较之无行之文人假笔墨阿谀权势,如刘师培之请开方略馆者,相去奚啻霄壤耶?” 与陆士谔仅写武昌起义的一隅不同,《金陵秋》写的是辛亥革命的全局,重点在“鄂变”(武昌起义)后之的上海与江苏,塑造了发动镇江新军起义、“血战得天保城,长驱入石头”的林述庆的英雄形象,讴歌了他的巨大功绩和豪迈人格,并对他的解职沦废,深表悯惜之情。 《金陵秋》对历史的描述,选取“世之顽固守旧人”的独特视角,反映出林纾对于民国的复杂心理。与陆士谔相仿,林纾对立宪曾怀有殷切的期望,但形势的急剧发展,使他又对革命持同情的态度。小说第一章标题“腐责”,开头云: 一夕,苍石翁忽大声吒曰:“阿雄,汝今日果从革命党人起事矣!吾家世忠厚,祖宗积书盈屋。汝弗绍祖烈,从此轻薄子为洞腹断脰之举!方今重兵均握亲藩之手,粮糈军械,一无所出,谓可仓卒以成事。天下有赤手空拳之英雄,排肉山以受精铁耶?吾行哭汝于东市矣!”阿雄受责,颜色不变,就灯取火,上淡巴菇①于翁曰:“阿翁勿怒。翁守经蹈常,一腔忠爱,虽不仕于清,而恒眷眷君国,儿知之稔矣。《叔苴子》②有言:‘当权时而执经,皆可言而不可行;处经时而用权,皆可行而不可言。’今日天下汹汹,名为经时,实则乱萌已长。父老子弟之心,皆知爱新觉罗氏之不腊。凡有血气者,无人不怀革命之思。儿固不能以赤手空拳当此精铁;翁能以资忠履义,扶彼衰清耶?”(注:①淡巴菇,烟草;②《叔苴子》,明人庄元臣撰。) 冒然以苍石翁吒阿雄之对话开头以制造悬念,与吴趼人《九命奇冤》效西方小说近是。苍石翁之名,则于自言中道及:“王子履一生未涉仕途,亦知邪阴之湛溺太阳至矣。”分明有自况的意味;但其所言,实乃老成人之殷忧:“若中华人物多综于省会之中,而山县僻壤,木然不知国会为何事、议员为何物。一闻足柄天下之大权,则土豪恶衿必在当选之列。否则身拥重资,出而购票,即可驱驾一乡一邑之人。尔谓仗此人物,即可坐致承平?老人正患专制未除,特恹恹归于沉瘵,国会一立,必匆匆成为暴亡。汝勿欣畅,且姑待之。”实为深切国情之论。子履读到长子伯凯自镇江贻次子仲英书,中云:“会中薰莸杂收,好恶非一,为国者鲜,为利者多。今虽徒党布满东南,或有奋不顾身者,正恐破坏以后,建设为难,坐无英雄为之镇摄耳。此间林标统述卿,为闽产,僄锐忠挚,临难有断,全军属心,阿兄与之朝夕从事。将来以镇兵进规江南,或易得手。林君之意,颇望弟一临。能否禀诸老亲,一莅镇江相见?”叹曰:“吾衰矣,虽未沾禄糈,而祖、父皆仕清朝。革命一语,吾万不出诸口吻。实则亲藩大臣,人人自种此亡国之孽。儿子各有志向,宁老人所能力挽?”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了林纾对时局的见解:“果戊戌变政得行,亦不至有今日武昌之事”。他此时的同情,是在年青的革命者一边的。 林纾虽对革命表示认可,但却是有先决条件的。第十四章“图宁”,叙镇江光复后,王子履致书谕二子,道是:“不图武昌夜呼,而海内立时崩析;镇江之役,至兵不血刃,而阖城外向,事乃大奇!令乃知种族之辨,虽九世之仇犹复也。”面对不日将进趣金陵的形势,老人提醒道:“然既称同胞,自不以多杀为威。”第十三章“闻败”,叙旗人以炸弹袭击统制府,王仲英以为“乱党不可留”,建议一一取而歼之,述卿曰:“王仲英君乃不闻前清入关时,驱逐病痘之百姓乎?当时百姓病痘者,摄政王多尔衮令驱之四十里之外,尽室皆行。满兵遂入取其家具,俾之一空。而痘童道死无算,家人流离之状,不堪属目。今日旗人以报仇之故,掷弹府门,其罪可诛,其心可谅。且吾尤不能效多尔衮所为,夜中无分良莠,尽驱出城。彼果缴出凶器,以兵监之,盖可恕也。”林纾的“须知革命者,救世之军,非闯、献比也”,真是掷地作金石声的仁者之言。 随着形势的变化,林纾的思考亦越显深刻。第十六章“誓师”开头即云:“读吾书者,当知革命非易事也。”其下列举种种促使革命暴发的原因,道是:“非骄王弛紊其权纲,非奸相排笮其忠谠,非进退系乎赇请,非赋敛加以峻急, |
论小学校以上教授国文(蒋维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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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0] 蒋维乔,早期语文教育家和语文教科书著名编辑。曾任上海爱国女校校长、南京东南大学校长和教育部参事、江苏少教育厅长等职,编有商务版初小《最新国文教科书》、《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教授法》、《简明国文教科书》、《订正最新国语教科书》、《订正女子国文教科书》、师范用《中国文学史》等,另著有《佛学概论》等哲学著作多种。本文是早期论述中小学国文教授的又一篇重要论文,文中强调“能文之士”必须同时熟谙教授法,始能成为良师,并对国文教授法的要旨作了精要的阐述,后世均确认蒋氏为倡导国文教授法的前驱。而教授法,其实就是当今之教学法,此名称变化源于上世纪20年代叶圣陶之提倡。 今之谈教育者,辄鳃鳃然虑曰:学堂中之国文日益退步也。又鳃鳃然虑曰:今而后国文教员殆将日少也。吾尝即其言而深思之:夫儿童自六七龄入塾,即毕业高等小学,亦不过十四五龄耳。回忆吾辈束发入塾时,师所教,弟子所学,舍国文外无他学。孜孜焉悉力以求之,至十四五龄,果皆能下笔成文乎?殆千百中一二人而已,其他则仅能通顺,亦已可矣。今之毕业高等小学者,岂尽不能通顺乎?况又有各种科学,同时并进乎?然则于小学生之国文退步乎何尤?至国文教员之日少,是诚有之。盖能文之士,未必知教授法;知教授法者,又未必为能文之士,此所以难也。虽然,小学校之国文,比较往者,固无甚退步。其教授法,自联字而造句而成文,一一皆有蹊径可寻。卒业初级师范,或略知教授法者,即足胜教员之任,余所虑者,小学校以上国文之退步耳。小学校以上之教授国文,无秩然之蹊径可寻而为教员者,又必求能文之士为不可得耳。 今以能文之士,而当教员之任,往往有二弊。回忆吾辈幼时,孜孜焉悉力于文,类皆七八年或十余年。而一旦豁然贯通,即己亦莫知其故。能文之士,其所经历,胥出此途。夫以己亦莫知其故者,一旦欲责以教人,其为扞格,可无俟言。夫教授者,传导学问之技术也。既为技术,则必心知其意,而又加以习练始可。能文之士,苟能虚心研究教授法,则一转移间,即良教员矣。奈何悍然自恃,而不屑加意乎?此一弊也。又其竭力趋时者,则鉴于昔者学塾之背诵呆读,为世诟病,以为学堂中,宜讲解不宜诵读。吾尝见某中学校教员,其讲国文,一星期多至十余篇。学生至有受课后而篇中之字尚多未识者,则亦置之而已矣。夫教授国文,读法、讲法、作法、写法,缺一不可。且学生至成篇而后,再求进步,尤宜置重诵读。今乃忽之,必至毫无成效。此又一弊也。然则欲研究小学校以上之教授国文,亦即其弊之所在,而示之蹊径斯可矣。 夫文章之体制,有知的文章、情的文章、美的文章。知的文章,所以表吾人之理性,以交换思想,故以明晰为主。情的文章,所以表吾人之感情,使读者心中激昂,而不能自已,故以势力为主。美的文章,所以表吾人之嗜好,本乎明晰势力,而加以锻炼修饰,务使辞藻秀美,音响圆转,以取读者之娱乐,故以优丽为主。是以学文之道,其始则求明晰以适日常之应用,小学校学生所有事也。进之则尚势力,中学校学生所有事也。又进之则取优丽,则文学者之事,而非人人所必需也。教者苟知此义,使学者文理明晰之后,进求势力,则庶乎可矣。 势力者何?即自来作者所称行气是也。夫文字所以代语言,吾人之发为议论或演说时,苟其出言奄奄无气,则听者必倦而思卧。若其生气勃发雄辩滔滔,则听者必耸然动容。此人所恒见也。文字亦何独不然?昌黎云:气盛则声之高下言之短长皆宜。可知行气为势力之本,学者既文理明晰,不可不进求乎此。 虽然,日执学生而聒之曰:汝为文宜行气,宜行气,则必茫然无措,莫所适从矣。是必有导之之蹊径。* 蹊径何在?是在讲求声调。曾文正为近世文章大家,其自道得力之处,则曰: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又云:文章雄奇之道,以行气为上,造句次之,选字又次之。精处在行气,粗处则在造句选字。此言深可味也。讲求声调,首在诵读。诵读之法有三:一曰机械读法。就文字读之,琅琅上口,可以练熟口齿,使敏而确。二曰论理读法。一字一句,析之至明,使文字意义,跃于心而发诸口,期其思想与文字联络。三曰审美读法。注意音节之抑扬顿挫,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与我喉舌相习,以畅发作者之感情,至是而读法之能事毕。而在中学生徒,尤宜置重审美读法也。 次在作文。夫文章,不外文字、语句、段落、篇章。自联字造句以成节篇而求明晰也易,自成篇以进势力也难。苟诵读合法,作文勤敏,则声调日熟,方法日多,一题到手,构想则如泉涌,字句篇段必安置妥贴而不颇,而文章之势力必日增。彼徒事讲解而忽置诵读者,其亦可以返矣。 吾甚慨今之为国文教育者,多误用其方法,而忽视青年之日月也。又甚惜夫谈教育者,仅虑及国文之退步,教员之日少,而不抉其弊之所在也,故论列之。至如教者命题,好为高远,不问学生之能解与否。学者作文,不审题目之本意,习为滥调,爱国、救国、合群、自立等名词,摇笔即来,几于无一题不用,无一篇不同。此亦今日一般学校之通病,* 不可不急为校正者也。 (原载《教育杂志》第一年第三期(1909)第4-7页) |
在教育与出版之间进出的蒋维乔 |
蒋维乔字竹庄,号因是子,生于1873年,比张元济小5岁。他早年投身革命,与蔡元培等组织中国教育会(当时“教育”一词,在他们眼里实暗含着革命之意);后投身商务印书馆,从事文化出版与教育事业。 蒋维乔在中国出版史上的地位,是和中国最早的教科书的编辑出版联系在一起的,他是商务教科书最早的开发者和编撰者之一。郑逸梅说他幼年读蒋所编排的教科书,迄今犹留下相当的印象。 蒋维乔编小学国民教科书,始于上世纪初的1902年左右,最早在一起研讨的还有张元济、蔡元培、庄俞等。蒋的一则日记写道:“癸卯年四月二十七日(即1903年5月23日),余受商务印书馆编辑蒙小学教科书事。共一千五百六十课,约六月杪竣事。回里后一意从事编辑。”经过两年,小学国文教科书方编成。不久他又单独编成历史教科书。这是中国最早的一套教科书产生的情形,取名《最新教科书》,共计《初小国文教科书》10册,《高小国文教科书》8册。他后来也曾长期负责商务版中学及师范学校教科书的编辑工作。二三十年代商务扩大教科书的编写出版到大学范围,他还与人合编了《中国文学史》。教科书的出版,对于商务而言是开辟了新天地。为商务编辑出版教材的张元济、高梦旦、蒋维乔、庄俞等四人,被称为商务的“四大元勋”(而庄俞是由蒋引入商务的)。蒋维乔后来(1935年)写的回忆商务早期编辑教科书的文章,成为我国教育史、出版史的重要史料。 蒋维乔是《辞源》的主要编辑者,也是《东方杂志》的第一任主编。 除了编辑工作外,蒋维乔在商务还做过一件主要的工作,就是教育培训。早在1905年,他就参与办小学师范讲习所,这是商务为自己的教科书培训师资的培训班。1909年,夏瑞芳以“商业补习学堂事相嘱”,补习学堂是职工培训机构,“盖公司中附设此学,以期造就办事之人”,蒋维乔是首任校长。他日记中写道:“余向者专致力于学术,今岁乃日近于办事。所办者除尚公小学外,暑假后则办商业补习学堂,八月后又接办爱国女学校(1909年)。” 蒋维乔一生数度在教育与出版间进出,对这两个方面都有不俗贡献。 (根据王建辉文摘编。原文载《出版广角》2001年第4期) |
商务版“最新教科书”开启“教科书时代” |
![]() 当然,新教育并非20世纪才开始,19世纪60年代洋务运动时期就已起步。时论认为,“吾国自发捻荡平之后,尔时当事诸公,实已徵窥旧学之不足独恃”。但几十年后新教育未见大效,国势却已急衰直下,迫使“造就普通国民”的教育必须同时成为“救亡之教育”。旧秩序的失范,给民间文化教育带来一定发展空间。商务印书馆就在这蓬勃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开创教科书编辑范式 商务印书馆始创于1897年,初建时侧重印刷业务。1901年编译所设立,蔡元培任所长,自此营业方针发生改变,开始编辑教科书。苏报案后蔡元培离沪,张元济接任所长。他和高凤谦、蒋维乔等人勉力筹划,编辑方法上改变原来的包办制,“采合议制”,在1904年后陆续编辑出版了一系列新式教科书,统称为“最新教科书”。 此前,文明书局的“蒙学教科书”已产生相当影响,但正如时任商务印书馆编辑的庄俞所说:“只有我馆的“最新教科书”是依照学部所颁布的学堂章程各科俱有的,所以独步一时。”商务教科书独占天时,严格按照学期制度成书。庄俞认为这种按学期制度编辑的方法,“实开中国学校用书之新纪录”。 “最新教科书”包括供初等小学堂、高等小学堂和中学堂用三类,与“癸卯学制”的学级划分相称;此前文明书局的“蒙学教科书”只在小学教育界“盛行一时”,规模自是不及。然而编辑蒋维乔在1935年就已慨叹,“方今回忆此最新之教科书,已是最旧,且欲觅一全部而不可得”,如今更难见其全貌。不过根据今日商务的资深专家汪家熔先生的研究,这套教科书“仅初、高小就有11门32种156册,是当时我国小学教科书课目最完备的一套课本,从1904年一直发行到1911年底,发行量占全国课本份额的80%”,“是我国第一套完整的中小学教科书”。这套书学科齐备、内容优良、容量合理、选材周详,超过了同时代的学堂教科书,成为一时之选。 从出版史、书籍史的角度看,“最新教科书”的最大特色在于编辑周详。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套书籍像文明书局的“蒙学教科书”和商务“最新教科书”这样突出“编辑大意”,对书籍的适用对象、学习进度、语言难易、内容选材、版式设置诸方面均有详细说明,这种形式可以说开启了近代中国书籍编辑的新时代。“蒙学教科书”科目简略、市场占有量相对较小,“最新教科书”则编辑更为完善,影响较大。这种编辑范式,此后半个世纪基本没有变化,成为其后教科书约定俗成的编纂模式。 以《最新初小国文教科书》第一册为例,商务印书馆“萃海内外人士,以数人之力,费月余之时,仅成此区区一小册”,足见编辑之谨慎、辛苦。其“编辑大意”有如下说明: 授课进度,“每星期教授3课,每课2节,每天1节教授半课”。 关于生字,“第一课至第六课,限定六画;第七课至第十五课,限定十画;全册限定十二画”,“每课字数,自八字递加至四十字”,“每课文字,必取其类似而相连贯者”。 关于语言:“虽纯用文言,而语义必极浅明,且皆儿童之所习知者”。 内容选材“不采古事及外国事”,“所述花草景物,预算就学时期,顺序排列,使儿童易于随时实验”,“德育之事,注重家庭伦理,使儿童易于实行”,“智育之事,只言眼前事务,不涉机巧变诈,以凿儿童之天性”,“颇重体育之事,以振尚武精神”,“多及学堂事,使儿童知读书之要”,“多及游戏事,使儿童易有兴会”。 版式编排和印刷设计上,重视插图:“插图至九十七幅,并附彩色图三幅。使教授时易于讲解,且多趣味”;注重版式:“每半课中,其文字图画,必在一开之内。俾省翻阅之劳,以便儿童诵读”;“以空格断句。每句必在一行之内。诵习时,可免错误句读”;“初号大字印刷,俾儿童不费目力”;纸张也十分讲究:“洁白有光之纸,易伤儿童目力。本编用纸,只求结实耐用,不事外观之美。” 更具开创性的是,“最新教科书”编排了各科配套用书,包括“教授法”和各类挂图,与教科书同时发行。“教授法”注重教学方法和知识背景之周备,相当于今日的教师用书,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蒋维乔回忆国文教授书的编辑时,强调它对教科书“细加诠释”、“相辅而行”。历史教科书配有“东洋史要地图”和“西洋历史地图”,前者是一个22幅历史地图的小册子,从“夏殷周三代图”到“近世亚细亚洲图”、“中日战后之图”。后者则包括从远古东方诸国到世界近世的38幅地图。这些图册皆非手绘,乃是现代地图制作方法,标有比例尺和经纬度,符号标志基本符合现代规范,比同时期的地图更精准清晰。将现代地图用于教学,“最新教科书”应该算是最早的推动者之一。 应该一提的还有“最新教科书”的版式。绝大多数晚清书籍都是竖版,但“最新中学教科书”的“三角术”(上下册)和“代数学”上册,却是横排版。这是“最新教科书”中的另类,大概在晚清书籍中也是个异数。所以在版式上“最新教科书”也是较早使用横排版的出版物。 |
清末民初教科书:以“养成国民人格”为己任 |
2011年10月11日 来源: 北京晨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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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科书在清末民初拥有特别的意义,不仅传播知识,更是民主共和思想启蒙的利器。 辛亥革命前后,伴随新式学堂的涌现、民间书坊的流行、个人编撰出版新教材的风尚,民主政治思想大规模地渗入新式教科书。辛亥革命后,数次复辟都只能昙花一现,以“养成国民人格”为己任的新教科书可谓功不可没。 教科书为时代亮起明灯 1911年6月,辛亥革命爆发前夕,清廷举办了一次旨在改革教育的“中央教育会议”,新旧两派在会上吵了40天之久,其中最尖锐的问题有两点,一是男女是否可以同校,二是小学是否废止设置读经讲经课。此时,距离废除科举制已有六年。 最终,教育改革大会在吵闹中闭幕,新旧势力达成了12项决议,其中一项就是废止小学生读经讲经课。可这12条决议尚未付诸实施,辛亥革命的洪流就已淹没了清廷。 当时主持这场会议的“中央教育会副会长”张元济可谓清末民初编撰新教材的先驱。自戊戌变法失败、仕途失意后,张元济将心血投入文化出版事业。早在1904年,张元济主持的商务印书馆就出版了全新的小学国文教科书,由蒋维乔编写、张元济和高梦旦修订,这套教科书影响深远,据数字显示,在辛亥革命前后十余年中,该教材占据全国国文教科书发行量的六成,并影响了其后各种新教材的编撰。 同一时期,张元济掌门的商务印书馆还先后出版了现代教育的各学科教科书,涵盖语文、修身、历史、地理,书中全无“忠君”内容,宣扬的是资产阶级的国民意识和民主平等观念,为辛亥革命前“震旦暗晦”的时代亮起了许多盏明灯。 |
国语文教科书中的文言白话之争 | ||
出处:学术论坛 2005年第10期 作者: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人文与行政学院 吴晓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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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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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元培 北京大学的名称,是从民国元年起的;民元以前,名为京师大学堂;包有师范馆仕学馆等,而译学馆亦为其一部;我在民元前六年,曾任译学馆教员,讲授国文及西洋史,是为我北大服务之第一次。 民国元年,我长教育部,对于大学有特别注意的几点:一、大学设法商等科的,必设文科;设医农工等科的,必设理科。二、大学应设大学院(即今研究院)为教授、留校的毕业生与高级学生研究的机关。三、暂定国立大学五所,于北京大学外,再筹办大学各一所于南京、汉口、四川、广州等处。(尔时想不到后来各省均有办大学的能力。)四、因各省的高等学堂,本仿日本制,为大学预备科,但程度不齐,于入大学时发生困难,乃废止高等学堂,于大学中设预科。(此点后来为胡适之先生等所非难,因各省既不设高等学堂,就没有一个荟萃较高学者的机关,文化不免落后;但自各省竞设大学后,就不必顾虑了。) 是年,政府任严幼陵君为北京大学校长;两年后,严君辞职,改任马相伯君,不久,马君又辞,改任何锡侯君,不久又辞,乃以工科学长胡次珊君代理。民国五年冬,我在法国,接教育部电,促回国,任北大校长。我回来,初到上海,友人中劝不必就职的颇多,说北大太腐败,进去了,若不能整顿,反于自己的声名有碍,这当然是出于爱我的意思。但也有少数的说,既然知道他腐败,更应进去整顿,就是失败,也算尽了心;这也是爱人以德的说法。我到底服从后说,进北京。 我到京后,先访医专校长汤尔和君,问北大情形。他说:“文科预科的情形,可问沈尹默君;理工科的情形,可问夏浮筠君。”汤君又说:“文科学长如未定,可请陈仲甫君;陈君现改名独秀,主编《新青年》杂志,确可为青年的指导者。”因取《新青年》十余本示我。我对于陈君,本来有一种不忘的印象,就是我与刘申叔君同在《警钟日报》服务时,刘君语我:“有一种在芜湖发行之白话报,发起的若干人,都因困苦及危险而散去了,陈仲甫一个人又支持了好几个月。”现在听汤君的话,又翻阅了《新青年》,决意聘他。从汤君处探知陈君寓在前门外一旅馆,我即往访,与之订定;于是陈君来北大任文科学长,而夏君原任理科学长,沈君亦原任教授,一仍旧贯;乃相与商定整顿北大的办法,次第执行。 我们第一要改革的,是学生的观念。我在译学馆的时候,就知道北京学生的习惯。他们平日对于学问上并没有什么兴会,只要年限满后,可以得到一张毕业文凭。教员是自己不用功的,把第一次的讲义,照样印出来,按期分散给学生,在讲坛上读一遍,学生觉得没有趣味,或瞌睡,或看看杂书,下课时,把讲义带回去,堆在书架上。等到学期、学年或毕业的考试,教员认真的,学生就拼命的连夜阅读讲义,只要把考试对付过去,就永远不再去翻一翻了。要是教员通融一点,学生就先期要求教员告知他要出的题目,至少要求表示一个出题目的范围;教员为避免学生的怀恨与顾全自身的体面起见,往往把题目或范围告知他们了。于是他们不用功的习惯,得了一种保障了。尤其北京大学的学生,是从京师大学堂“老爷”式学生嬗继下来(初办时所收学生,都是京官,所以学生都被称为老爷,而监督及教员都被称为中堂或大人)。他们的目的,不但在毕业,而尤注重在毕业以后的出路。所以专门研究学术的教员,他们不见得欢迎;要是点名时认真一点,考试时严格一点,他们就借个话头反对他,虽罢课也所不惜。若是一位在政府有地位的人,来兼课,虽时时请假,他们还是欢迎得很;因为毕业后可以有阔老师做靠山。这种科举时代遗留下来劣根性,是于求学上很有妨碍的。所以我到校后第一次演说,就说明“大学学生,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然而要打破这些习惯,止有从聘请积学而热心的教员着手。 那时候因《新青年》上文学革命的鼓吹,而我们认识留美的胡适之君,他回国后,即请到北大任教授。胡君真是“旧学邃密”而且“新知深沉”的一个人,所以一方面与沈尹默、兼士兄弟,钱玄同,马幼渔,刘半农诸君以新方法整理国故,一方面整理英文系;因胡君之介绍而请到的好教员,颇不少。 我素信学术上的派别,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所以每一种学科的教员,即使主张不同,若都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的,就让他们并存,令学生有自由选择的余地。最明白的,是胡适之君与钱玄同君等绝对的提倡白话文学,而刘申叔、黄季刚诸君仍极端维护文言的文学;那时候就让他们并存。我信为应用起见,白话文必要盛行,我也常常作白话文,也替白话文鼓吹;然而我也声明:作美术文,用白话也好,用文言也好。例如我们写字,为应用起见,自然要写行楷,若如江艮庭君的用篆隶写药方,当然不可;若是为人写斗方或屏联,作装饰品,即写篆隶章草,有何不可? 那时候各科都有几个外国教员,都是托中国驻外使馆或外国驻华使馆介绍的,学问未必都好,而来校既久,看了中国教员的阑珊,也跟了阑珊起来,我们斟酌了一番,辞退几人,都按著合同上的条件办的,有一法国教员要控告我;有一英国教习竟要求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来同我谈判,我不答应。朱尔典出去后,说:“蔡元培是不要再做校长的了”,我也一笑置之。 我从前在教育部时,为了各省高等学堂程度不齐,故改为各大学直接的预科;不意北大的预科,因历年校长的放任与预科学长的误会,竟演成独立的状态。那时候预科中受了教会学校的影响,完全偏重英语及体育两方面;其他科学比较的落后;毕业后若直升本科,发生困难。预科中竟自设了一个预科大学的名义,信笺上亦写此等字样。于是不能不加以改革,使预科直接受本科学长的管理,不再设预科学长。预科中主要的教课,均由本科教员兼任。 我没有本校与他校的界限,常为之通盘打算,求其合理化。是时北大设文、理、工、法、商五科,而北洋大学亦有工、法两科;北京又有一工业专门学校,都是国立的。我以为无此重复的必要,主张以北大的工科并入北洋,而北洋之法科,刻期停办。得北洋大学校长同意及教育部核准,把土木工与矿冶工并到北洋去了。把工科省下来的经费,用在理科上。我本来想把法科与法专并成一科,专授法律,但是没有成功。我觉得那时候的商科,毫无设备,仅有一种普通商业学教课,于是并入法科,使已有的学生毕业后停止。 我那时候有一个理想,以为文、理两科,是农、工、医、药、法、商等应用科学的基础,而这些应用科学的研究时期,仍然要归到文理两科来。所以文理两科,必须设各种的研究所;而此两科的教员与毕业生必有若干人是终身在研究所工作,兼任教员,而不愿往别种机关去的。所以完全的大学,当然各科并设,有互相关联的便利。若无此能力,则不妨有一大学专办文理两科,名为本科,而其他应用各科,可办专科的高等学校,如德法等国的成例。以表示学与术的区别。因为北大的校舍与经费,决没有兼办各种应用科学的可能,所以想把法律分出去,而编为本科大学;然没有达到目的。 那时候我又有一个理想,以为文理是不能分科的。例如文科的哲学,必植基于自然科学;而理科学者最后的假定,亦往往牵涉哲学。从前心理学附入哲学,而现在用实验法,应列入理科;教育学与美学,也渐用实验法,有同一趋势。地理学的人文方面,应属文科,而地质地文等方面属理科。历史学自有史以来,属文科,而推原于地质学的冰期与宇宙生成论,则属于理科。所以把北大的三科界限撤去而列为十四系,废学长,设系主任。 我素来不赞成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孔氏的主张。清代教育宗旨有“尊孔”一款,已于民元在教育部宣布教育方针时说他不合用了。到北大后,凡是主张文学革命的人,没有不同时主张思想自由的;因而为外间守旧者所反对。适有赵体孟君以编印明遗老刘应秋先生遗集,贻我一函,属约梁任公、章太炎、林琴南诸君品题;我为分别发函后,林君复函,列举彼对于北大怀疑诸点,我复一函,与他辩;这两函颇可窥见那时候两种不同的见解,所以抄在下面:(略,见本书“致《公言报》函并附答林琴南君函”。) 这两函虽仅为文化一方面之攻击与辩护,然北大已成为众矢之的,是无可疑了。越四十余日,而有五四运动。我对于学生运动,素有一种成见,以为学生在学校里面,应以求学为最大目的,不应有何等政治的组织。其有年在二十岁以上,对于政治有特殊兴趣者,可以个人资格参加政治团体,不必牵涉学校。所以民国七年夏间,北京各校学生,曾为外交问题,结队游行,向总统府请愿;当北大学生出发时,我曾力阻他们,他们一定要参与;我因此引咎辞职。经慰留而罢。到八年五月四日,学生又有不签字于巴黎和约与罢免亲日派曹、陆、章的主张,仍以结队游行为表示,我也就不去阻止他们了。他们因愤激的缘故,遂有焚曹汝霖住宅及攒殴章宗祥的事,学生被警厅逮捕者数十人,各校皆有,而北大学生居多数;我与各专门学校的校长向警厅力保,始释放。但被拘的虽已保释,而学生尚抱再接再厉的决心,政府亦且持不做不休的态度。都中喧传政府将明令免我职而以马其昶君任北大校长,我恐若因此增加学生对于政府的纠纷,我个人且将有运动学生保持地位的嫌疑,不可以不速去。乃一面呈政府,引咎辞职,一面秘密出京,时为五月九日。 那时候学生仍每日分队出去演讲,政府逐队逮捕,因人数太多,就把学生都监禁在北大第三院。北京学生受了这样大的压迫,于是引起全国学生的罢课,而且引起各大都会工商界的同情与公愤,将以罢工罢市为同样之要求。政府知势不可侮,乃释放被逮诸生,决定不签和约,罢免曹、陆、章,于是五四运动之目的完全达到了。 五四运动之目的既达,北京各校的秩序均恢复,独北大因校长辞职问题,又起了多少纠纷。政府曾一度任命胡次珊君继任,而为学生所反对,不能到校;各方面都要我复职。我离校时本预定决不回去,不但为校务的困难,实因校务以外,常常有许多不相干的缠绕,度一种劳而无功的生活,所以启事上有“杀君马者道旁儿;民亦劳止,汽可小休;我欲小休矣”等语。但是隔了几个月,校中的纠纷,仍在非我回校,不能解决的状态中,我不得已,乃允回校。回校以前,先发表一文,告北京大学学生及全国学生联合会,告以学生救国,重在专研学术,不可常为救国运动而牺牲(全文见《蔡孑民先生言行录》下册337至341页)。到校后,在全体学生欢迎会演说,说明德国大学学长、校长均每年一换,由教授会公举;校长且由神学、医学、法学、哲学四科之教授轮值;从未生过纠纷,完全是教授治校的成绩。北大此后亦当组成健全的教授会,使学校决不因校长一人的去留而起恐慌(全文见《言行录》341至344页)。 那时候蒋梦麟君已允来北大共事,请他通盘计划,设立教务总务两处;及聘任财务等委员会,均以教授为委员。请蒋君任总务长,而顾孟余君任教务长。 北大关于文学哲学等学系,本来有若干基本教员,自从胡适之君到校后,声应气求,又引进了多数的同志,所以兴会较高一点。预定的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文学、国学四种研究所,止有国学研究所先办起来了。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方面,比较的困难一点。自民国九年起,自然科学诸系,请到了丁巽甫、颜任光、李润章诸君主持物理系,李仲揆君主持地质系;在化学系本有王既五、陈聘丞、丁庶为诸君,而这时候又增聘程寰西、石蘅青诸君。在生物学系本已有钟宪鬯君在东南西南各省搜罗动植物标本,有李石曾君讲授学理,而这时候又增聘谭仲逵君。于是整理各系的实验室与图书室,使学生在教员指导之下,切实用功;改造第二院礼堂与庭园,使合于讲演之用。在社会科学方面,请到王雪艇、周鲠生、皮皓白诸君;一面诚意指导提起学生好学的精神,一面广购图书杂志,给学生以自由考索的工具。丁巽甫君以物理学教授兼预科主任,提高预科程度。于是北大始达到各系平均发展的境界。 我是素来主张男女平等的,九年,有女学生要求进校,以考期已过,姑录为旁听生。及暑假招考,就正式招收女生。有人问我:“兼收女生是新法,为什么不先请教育部核准?”我说:“教育部的大学令,并没有专收男生的规定;从前女生不来要求,所以没有女生;现在女生来要求,而程度又够得上,大学就没有拒绝的理。”这是男女同校的开始,后来各大学都兼收女生了。 我是佩服章实斋先生的,那时候国史馆附设在北大,我定了一个计划,分征集纂辑两股;纂辑股又分通史,民国史两类;均从长编入手。并编历史辞典。聘屠敬山、张蔚西、薛阆仙、童亦韩、徐贻孙诸君分任征集编纂等务。后来政府忽又有国史馆独立一案,别行组织。于是张君所编的民国史,薛、童、徐诸君所编的辞典,均因篇帙无多,视同废纸;止有屠君在馆中仍编他的蒙兀儿史,躬自保存,没有散失。 我本来很注意于美育的,北大有美学及美术史教课,除中国美术史由叶浩吾君讲授外,没有人肯讲美学,十年,我讲了十余次,因足疾进医院停止。至于美育的设备,曾设书法研究会,请沈尹默、马叔平诸君主持。设画书研究会,请贺履之、汤定之诸君教授国画;比国楷次君教授油画。设音乐研究会,请萧友梅君主持。均听学生自由选习。 我在爱国学社时,曾断发而习兵操,对于北大学生之愿受军事训练的,常特别助成;曾集这些学生,编成学生军,聘白雄远君任教练之责,亦请蒋百里、黄膺伯诸君到场演讲。白君勤恳而有恒,历十年如一日,实为难得的军人。 我在九年的冬季,曾往欧美考察高等教育状况,历一年回来。这期间的校长任务,是由总务长蒋君代理的。回国以后,看北京政府的情形,日坏一日,我处在与政府常有接触的地位,日想脱离。十一年冬,财政总长罗钧任君忽以金佛郎问题被逮,释放后,又因教育总长彭允彝君提议,重复收禁。我对于彭君此举,在公议上,认为是蹂躏人权献媚军阀的勾当;在私情上,罗君是我在北大的同事,而且于考察教育时为最密切的同伴,他的操守,为我所深信,我不免大抱不平。与汤尔和、邵飘萍,蒋梦麟诸君会商,均认有表示的必要。我于是一面递辞呈,一面离京。隔了几个月,贿选总统的布置,渐渐的实现;而要求我回校的代表,还是不绝,我遂于十二年七月间重往欧洲,表示决心;至十五年,始回国。那时候,京津间适有战争,不能回校一看。十六年,国民政府成立,我在大学院,试行大学区制,以北大划入北平大学区范围,于是我的北京大学校长的名义,始得取销。 综计我居北京大学校长的名义,十年有半;而实际在校办事,不过五年有半,一经回忆,不胜惭悚。 选自《蔡元培选集》,1959年5月版,中华书局 |
年级 | 册数 | 每册总字数 | 每册生字数 | 生字数中点 | 指数 |
一 | 一 | 4 000—5 000 | 180—200 | 190 | 23.53 |
二 | 5 000—6 000 | 200—250 | 225 | 24.44 | |
二 | 三 | 6 000—8 000 | 250—280 | 265 | 26.40 |
四 | 8 000—10 000 | 250—280 | 265 | 33.96 | |
三 | 五 | 10 000—12 000 | 250—280 | 265 | 41.51 |
六 | 12 000—15 000 | 280—300 | 290 | 46.55 | |
四 | 七 | 15 000—18 000 | 290—310 | 300 | 55.00 |
八 | 18 000—20 000 | 290—310 | 300 | 63.30 |
篇名 | 字数 | 背诵成绩均数 | 默写成绩均数 | ||||||
平均遍数 | 时间(秒) | 百字所需秒数 | 时间(秒) | 默出字数 | 百分数 | 默对字数 | 百分数 | ||
陋室铭 | 81 | 5 | 77.3 | 95.5 | 230.3 | 70.3 | 87% | 64.3 | 91% |
六月十四日曾氏家书 | 105 | 16 | 479.0 | 456.2 | 0 | 0 | 0 | ||
不死之药 | 106 | 6 | 153.7 | 145.0 | 119.7 | 56.7 | 54% | 55.0 | 97% |
孔子世家赞 | 109 | 21 | 625.0 | 573.4 | 31 | 10 | 9% | 9 | 90% |
春夜宴桃李园序 | 117 | 10 | 250.5 | 214.1 | 190 | 45 | 38% | 39 | 87% |
七月七日曾氏家书 | 124 | 15.5 | 556.6 | 388.4 | 0 | 0 | 0 | ||
马说 | 151 | 12.5 | 397.2 | 263.0 | 255.0 | 87.0 | 57% | 83 | 96% |
分类 | 初中 | 高中 |
主要学程 | 1.精读文2.略读文3.作文 | 1.精读文2.略读文3.作文 |
辅助学程 | 4.语法5.语体文作法 6.文法7.文言文作法 | 4.演说学5.辩论术 6.修辞学和古文作法 |
特设学程 | 8.普通应用文 | 7.公牍应用文8.文学概论 |
标准 | 一年级百分比 | 二年级百分比 | 三年级百分比 |
思想清晰 | 40% | 30% | 25% |
语法通顺 | 30% | 30% | 25% |
文意切题 | 10% | 15% | 20% |
辞语确当 | 10% | 15% | 20% |
段落分明 | 5% | 5% | 5% |
标点清楚 | 5% | 5% | 5% |
孟宪承与现代中国教育 日期:2011-09-12 作者:杜成宪;张爱勤 来源:文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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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成宪 张爱勤 1951年10月16日,人民共和国新建的第一所师范大学在上海正式诞生,孟宪承主持了建校,并被任命为首任校长。华东师范大学的创办,实际上是个信号,意味着在新中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独立的师范大学体制的被认定。 孟宪承(1894-1967),字伯如,又字伯洪,江苏武进人,中国现当代著名教育家,华东师范大学首任校长。早岁失怙入私塾,后毕业于常州府小学堂,考入南洋公学中院;毕业后考入清华学校,后因母病南归改入圣约翰大学外文系;毕业后任清华学校英语教员。1918年考取公费留学入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主修教育学,获教育学硕士学位,旋赴英国伦敦大学教育学院深造。1921年回国后,历任东南大学、圣约翰大学、清华大学、第四中山大学(中央大学前身)、中央大学、浙江大学、江苏教育学院、北平师范大学、光华大学、国立师范学院教授;先后任第四中山大学秘书长、浙江省立民众教育实验校长、中央大学教育学院院长、浙江大学校务委员会委员和文学院院长等;1942年被国民政府教育部第一批聘为部聘教授。 新中国成立后,先后被任命为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浙江省人民政府委员、华东军政委员会委员、华东军政委员会教育部长、华东行政委员会教育局长等;1951年主持华东师范大学建校,1952年起任华东师范大学校长直至去世。从1954年起,连续当选第一、二、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从1962年起,连任第三、四届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因“文革”开始后连遭迫害,于1967年7月19日夜病逝。 孟宪承一生出版著、编、译作二十多种。代表作有:《教育概论》《教育通论》《大学教育》《民众教育》《西洋古代教育》《新中华教育史》《中国古代教育史资料》《中国古代教育文选》等。 教育学理论的逐步成熟 1921年,孟宪承回国后任东南大学教育学教授,直到1933年他的《教育概论》问世,期间,对教育学的研究始终是他学术探究的重心,他的教育理论逐渐成熟,并推动了中国教育学的发展和转型,其贡献主要是:第一,针对从概念出发、以演绎为特征的形式主义教育哲学,他倡导从实际出发、以问题解决为特征的功能主义教育哲学。其次,他认为“教育学”与教育科学、教育哲学等概念存在着交叉重合的关系。孟宪承关于教育哲学的论述,对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教育学和教育理论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孟宪承倡导以儿童发展为起点与核心的教育学理论。中国自20世纪初从日本引进教育学之后的最初20年里,教育学著作表现出强调体系化学科知识的特点,也即所谓“德国模式”。进入1920年代后,中国的教育学开始摆脱对“德国模式”的依赖,直接取法美国,尤其是以杜威为代表的教育学说,形成不刻意追求体系化知识而以问题或专题研究为主、从儿童发展出发思考教育问题的特点。其代表作即为孟宪承于1933年出版的《教育概论》。在中国,以儿童发展为教育学理论的起点,其首倡者很可能就是孟宪承。 1923年孟宪承回母校圣约翰大学担任国文部主任。他上任后,除加强大学国文教育之外,将工作重点放在附中,以期从本源上解决问题。他首先从制度建设入手,规定:实行统一的中西文学级,毕业生达到新定的国文程度方可升学;加强日常教学管理,实行教学效果测试;开展国文教学研究,探讨教学原理、制定课程标准、研究教材教法、实施学力测验;编纂出版面向学生的国文出版物。这些改革举措效果显著,《申报》等上海报纸经常予以报道,取得很好的社会效应。 在当时中国的语言文学界和国文教育界,“文”“白”之争并未消退,有主张完全采用白话文的,也有仍旧坚持文言文的,还有主张文白混合的,而孟宪承与他们都不相同。在国文教材编写问题上,他实际上提出了依据需要,分别对待,注意联系,有分有合的主张,可以看成是一种融合的主张。我们看到后来的国语和语文教材编纂,实际上体现了他上述思想中如混合文典、经典阅读等主张。 民众教育运动中的独特贡献 受新文化运动时期“民主”精神的启发和推动,有鉴于中国实施新式教育20年而社会发展、民众生存状况依旧不如人愿,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不少学者纷纷走出象牙之塔,到城市和乡村开展了一场持续20年之久的教育运动。这场运动从最初的城市平民教育运动逐渐演变为轰轰烈烈的乡村教育运动。以往撰写的中国教育史记录了晏阳初、梁漱溟、黄炎培、俞庆棠、高阳、雷沛鸿等教育家的业绩,事实上,孟宪承的探索也值得一书。 从1929年9月起到1937年7月抗日战争爆发,孟宪承陆续从事城市和乡村的民众教育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前后跨时8年。1929年秋,他应俞庆棠之邀,赴无锡担任中国第一所培养民众教育师资的学校——江苏省立民众教育院暨劳农学院(后改为江苏省立教育学院)的研究部主任兼教务部主任;1930年夏,他应浙江省教育厅长陈布雷之邀,在杭州创办浙江省第一所培养民众教育师资的学校——浙江省立民众教育实验学校,担任校长;1936年夏秋之际,他前往江苏无锡主持北夏普及民众教育实验区,开展以一个自治的区域为单位的民众教育实验。期间,他译介欧美国家的民众教育著作,研究制定民众教育实施方案,撰写专著《民众教育》。他参与民众教育运动自有其独到的方式,也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孟宪承提出完全从民众生活出发的民众教育。孟宪承认为,民众教育是对大多数人民的教育,也应当包含失学儿童,但重点在“年长失学者”,理由是年长失学者过多,影响社会安宁和个人生计极大。民众教育就是“使民众能适应其继续不断的生活”的教育。他提出了培养民众的基本力量进而实现民族复兴的民众教育目标:所谓培养民众的几种基本力量,首先就是生产和组织的力量,使民众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善自己的生活,进而以乡村为起点,使整个民族能以自身的力量实现民族复兴。他还提出了民众所需要的以生计和娱乐为中心的民众教育内容。孟宪承在北夏实验区,围绕着上述方面开展了学校教育、农业改良、农村金融、地方自治与自卫、卫生保健、移风易俗等方面的民众教育试验和社会推广。此外,他还提出了行政机关、学校和其他社会团体结合的民众教育组织。孟宪承所设计的民众教育实施机构和组织包含:(1)学校式民众教育,含以识字、学文化为主的民众学校和补习学校,以提高生计能力为主的职业补习学校,以发展职业能力为主的职业学校。(2)社会式民众教育,含民众教育馆、俱乐部、图书馆、体育场等公共活动场所,儿童学园、青年学园、青年服务团等教育组织,演剧、歌咏、展览、游艺等活动,合作社、保甲、村庄、农场的生计合作活动。 孟宪承的民众教育(乡村教育)探索,既不同于晏阳初用科学研究的理念开展的定县实验,也不同于梁漱溟用文化建设的方法进行的邹平改造,而是既体现了包含孔子“有教无类”、孟子“制民之产”主张在内的中国传统民本思想,也体现了以丹麦为代表的欧洲民众教育和成人补习教育的精神。其特点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体贴”。 矢志不移推动高师教育 从1921年任教东南大学起至1967年去世,孟宪承近半个世纪的教育生涯几乎都与大学相联,除担任各级大学行政负责人之外,基本上担任的是教育学教授。因此,对大学的理论和实践问题的思考,成为他学术研究的另一重要领域。 首先,他提出并论述“大学三理想”,表达了对中国大学发展方向的思考。 1934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孟宪承所著《大学教育》。现代大学的理想是什么?孟宪承概括为三方面:“智慧的创获”、“品性的陶熔”、“民族和社会的发展”。此即著名的“大学三理想”。与三理想相应,他进而论述了大学的三项任务,即研究、教学和推广。 孟宪承认为,“智慧的创获”是大学的最高理想,因此,“研究”就成为大学的最高任务。他归纳出现代大学的若干本质性特点,即:发现、发明、创造;大胆地批评,自由地探索;研究的精神。他认为,大学的特点就在于“创”,而“创”应当包含师生两个方面,任何一个国家的现代大学,教师是不竞于创造的学问、学生是不勉于独创的研究的。 “品性的陶熔”是大学的又一理想,而“教学”则主要承担着这一理想的实现。孟宪承指出,大学是一个学校,是师生共同生活的场所;大学是熔炉,大学的生活意味着陶熔,它强调的是活动过程,强调的是环境的影响。 “民族和社会的发展”是大学的另一理想,而“推广”则主要承担着这一理想的实现。孟宪承认为,现代人有意识地用文化来推进社会进步,而大学义不容辞地承担着这一使命。大学对于社会的贡献就在于它的研究和教学,但大学还须“到民间去”,将其创获的知识推广于学校围墙之外,由此实现对民族发展、社会进步的推动作用。 其次,他肯定专业教育“高师向综合大学看齐”,表达了对师范大学办学方向的思考。 1951年10月16日,人民共和国新建的第一所师范大学在上海正式诞生,孟宪承主持了建校,并被任命为首任校长。华东师范大学的创办,实际上是个信号,意味着在新中国高等教育体系中独立的师范大学体制的被认定。然而,质疑和争议依然存在。从1956年起,“师范大学的方向有没有问题?”成为讨论的热点问题。争议的焦点实际上就是:师范院校如何兼顾师范性和专业性? 对此,孟宪承表达了明确的态度。首先,综合性大学是最高学府,由它来培养中学师资本来很合适。但是,出于目前国家迫切需要中学师资的实际情况,在大学之外不得不另设高师院校。就完成培养师资的任务而言,高师与综合性大学的大部分,并无绝对区别,但在修业年限、专业设置、科学研究等方面,却存在显著不同。其次,“高师向综合大学看齐”,如果是指提高教学质量和科研水平而言,就不能认为是迷失高师院校的发展方向。第三,具体改革措施就是:增加专业课(包括基础课)的比重;适当减少教育学科和教育实习的时数是迫不得已之举;简化教学过程,强化书面作业。由此赢得一切时间来加强专业基本训练。第四,可以在必要时考虑设置若干五年制专业,如在中文、数学、物理等基本学科,或适应中学教育发展方向设置若干复合专业,如文史、史地、生化等。 孟宪承十分了解欧美国家中学教师培养的变革趋势,但他也看到了中国基础教育发展的国情,所以提出了他对中国师范大学发展方向的意见:保留独立的师范教育体制,以保证基础教育对中学师资的基本需求;在达到最基本的师范性要求的前提下,最大可能地追求专业性,保证师范大学的教学和学术水准,又由此保证中学师资的质量。孟宪承的主张至今都有着很大的现实意义。 潜心中国教育史教学与研究 1928年,孟宪承在中央大学任教授期间讲授教育史课程的讲义《教育通史》(上、下册)由中央大学出版。1931年和1932年,他的《西洋古代教育》与《新中华教育史》分别由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出版。1956年9月,孟宪承受命担任由教育部指定开设的中国教育史研究生班的导师,开始系统讲授中国古代教育史。这是全国高校中第一个中国教育史专业的研究生班,为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教育史专业的未来发展奠定了学科、课程和人才基础。196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他与另外三位学者合编的《中国古代教育史资料》。孟宪承晚年,中国教育史的教学和研究几乎成为他学术生活的全部,他于教育史研究同样建树颇丰。 差不多是在1930年代初,孟宪承开始主动接受马克思主义,开始学习外文版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著作。1937年9月,他任上海光华大学教授,所讲授的“教育哲学”就是按“唯物论”、“唯心论”和“唯用论”分专题。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孟宪承在浙江大学任教,1950年决定为教育系学生开设“马列主义名著选读”,1951年正式授课,这也许是在新中国高校的教育系中最早开设的马列主义论著选读课程。1956年9月,孟宪承在“关于历史观”的专题讲授中,专门谈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学习”。孟宪承还对中国教育史学科理论作出了系统阐述。 此外,他还十分注重第一手材料的掌握,倡导追根穷源的学风。1956年9月,孟宪承开始他在中国教育史研究生班的讲学。他对学生的要求很明确:“一是能够静下心来读书,多接触前人的历史文献,……二是要读一手的文献资料,知晓中国文化的源流,只有把握源,才能理解流,才能在学术界立稳脚跟,才具备发展的潜力。”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史专业的学风是什么?注重原始文献、基本文献。其渊源何在?即在于孟宪承的倡导。孟宪承晚年编纂出版的两种书《中国古代教育史资料》和《中国古代教育文选》,也充分体现了他对实事求是、严谨认真的治学作风的倡导。也就是在孟宪承的倡导下,华东师范大学成为我国教育史学科的重镇,理论和文献并重成为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史学科的重要特色;也就是在孟宪承的指导下,新中国自己培养的一代中国教育史人才成长起来,成为改革开放新时期引领我国教育史学科发展的骨干力量。 (作者杜成宪为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教授、系主任;张爱勤为上海行健学院讲师) |
30年代前后的语文教学法研究 | |||
武玉鹏 语文单独设科之后,对语文教学法的理论研究也就开始了。同时,在一些师范学堂和一般学校附设的师范科里,还陆续开设了教学法课程。①到了2O年代,对语文教学法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成绩,一批研究成果相继问世,影响很大。例如,1926年以前出版的语文教学法著作,就有吴研因的《小学国语国文教学法》(1921),张士一的《小学“国语话”教学法》(1922),黎锦熙的《新著国语教学法》(1924),吴研因、舒新城的《小学国语教学法概要》(1925),梁启超的《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1925),周铭三、冯顺伯的《中学国语教学法》(1926)等等。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黎锦熙的《新著国语教学法》。它初步建立起了语文教学法的理论体系,在这个学科的发展史上功不可没。 把语文教学法当作一门科学来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在2O年代末至3O年代中期的七八年间,非常活跃,可以说达到了高峰。据不完全统计,这个时期出现的主要研究成果有:王森然的《中学国文教学概要》(1929)、赵欲仁的《小学国语科教学法》(1930)、权伯华的《初中国文实验教学法》(1932)、顾子言的《小学国语教学法》(1933)。曹凤兰的《高小国语教学法》(1933)、阮真的《中学国文教学法》(1936)、袁哲的《国语读法教学原论》(1936)等等。不难看出,这一时期的语文教育理论研究,不论在广度上还是在深度上,都有了新的拓展和开掘。 语文教学法研究在2O年代末3O年代初出现高潮,并不是偶然的。就在1929年,中学语文教学法作为高等学校师范科的一门专业基础课,开始有了自己的高级专门研究人员研究生了。同年出版的王森然的《中学国文教学概要》,标志着对语文教学法的研究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王氏的著作不论在语文教学法学科的建设上,还是在语文教育理论研究方面,都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正如语文教育史专家顾黄初先生所说,此书是“在中学语文教学法的学科发展史上,最早出现的一部内容全面、材料翔实、体制完备、观点新颖的教学法材料”②。和当时的同类著作相比,《概要》有三个突出特点:一是它高屋建瓴地正确总结了“五四”以来进步的思想文化界对于中学语文教学重要意义的认识,肯定了中学各学科教学中“国文”一科的特殊地位;二是它试图运用当时从国外引进的一些教育理论来解释和解决国文科的教材教法问题,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三是它广搜博采,为从事国文教学改革的人们提供了从实践中积累起来的大量具体材料,使得这本书不但具有较高的理论价值,还具有一定的资料价值。 在3O年代的语文教学法研究成果中,最有代表性的则是阮真的《中学国文教学法》。阮真是我国语文教育专业中最早的研究生导师之一,对语言文学和教育科学都有很高深的造诣。他多年承担中学、大学的国文和国文教学法课程的教学工作,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中学国文教学法》一书,是作者在多年研究的基础上精心写成的,其主要特点是:基础扎实,论述全面;理论性强,具有一定的科学性;适合教学。 袁哲的《国语读法教学原论》,也是在3O年代的研究成果中颇具特色的一种。书名就标明这是一部研究阅读教学法的专著,是把“读法”作为一个独立的科学领域进行研究的。其突出特点,第一,是把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引进语文教学,专设“心理论”一编,从培养能力办心理学角度来研究阅读教学。第二,是主张“全文法”的阅读教学法。所谓“全文法”,是在总结欧美各国先。进的读法教学的基础上,针对我国’传统的程式化的“文字一语句一段落一全篇”的阅读教学法而提出的,是主张以文章的总体认知为出发点,把文章作为一个统一体来进行阅读教学的理论,很有见地。③ 抗日战争开始以后,由于国内的特殊社会环境,对语文教学法的研究进入低谷。3O年代末至4O年代初出版的语文教学法教材,根据现有资料,只有魏应鳞的《中学师范国文作文教学法》(1940)、阮真的《中学读文教学研究》(1940)和蒋伯潜的《中学国文教学法》(1941)等有限的几种。其中,蒋氏所编的一种,是最有代表性的。它的突出特点是:(1)重视语文教师本身素质的提高。本书的“绪论”和“余论”,分别论述了语文教师的素养和进修问题。(2)重视课外辅导。本书专设一编四章,论述了课外指导问题,提出了“课外教学当与课内并重”的观点,并且进一步强调说,“课外教学范围影响之大”,实在是“远过于教室里的正课”的,这在当时实在难能可贵。(3)在论述国文教学的目的时,运用了“正目的”和“副目的”的概念,把对于国文教学目的上的多年纷争,从理论上作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这可以说是本书的一大贡献。作者认为,国文教学的目的有二:(一)正目的国文一科所特具的教学目的,是“使学生对于生活所需的工具国文能运用,能了解,且能欣赏”。(二)副目的国文科与其他学科同具的教学目的,又可分为两项:(甲)“使学生了解我国固有文化之一部分学术和文学的流变”;(乙)“使学生明了我国固有道德的观念及修养的方法,并培养或训练其思辨的能力”。把语文教学的目的分为“正副”两个方面,早就有人提过,但第一次加以科学分析的,却是蒋伯潜在他的这本著作中。④ 总之,3O年代前后,我国语文教育界对于语文教学法理论的研究相当重视,参与研究的人也很多,出版了大量专著,发表了许多论文。这一点,从李杏保、顾黄初编选的位十世纪前期中国语文教育论集》(四川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中可以看出。就是从现代的观点来看,当时的语文教育理论研究也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有些研究成果,至今也没有失掉其理论价值,对语文教学仍具有指导意义。这种情况,和解放后3O年(1949-1979)的同类研究相比,形成了很大的反差;即使和今天的语文教育理论研究相比,在某些方面也毫不逊色。这种情况,一方面值得我们反思,另一方面,也值得我们认真地加以研究,以便继承这一笔宝贵的遗产,丰富我们今天的语文教育理论。 注: ①“语文”,当时称“国文”、“国语”;“教学法”,最初称作“教授法”,附属在“教育学”课程之内,以后逐步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 ②见顾黄初著《语文教育论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318页。 ③参见曹洪顺著《语文教学法漫论》,辽宁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2-34页。 ④同③第29页。 |
记忆中的张世禄先生 | |
记忆中的张世禄先生 一 人们不是为着观看赛事,而能如痴如醉地在大型体育馆内挥霍感情,当下好像多为着亲睹演艺巨星的风采。在我的印象中,刘德华、郭富城、理查德·克莱德曼等,还有那个冷艳的王菲,都在上海体育馆弥散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华。复旦大学在工宣队、军宣队管事的日子里,每年倒也有几度假座江湾体育馆开大会,批判“反革命集团”的大头目,包括它的一些从属要员曾经“闪亮”过场。此外,在我的记忆中就得算上批张世禄和严北溟了。复旦当时所谓的“反革命集团”,当时上海滩的东西南北中、工农商学兵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声名爆矣。至于张世禄和严北溟,就没有如许显赫了,两个老翁,一个是音韵学权威,一个是中国哲学史名家,却一律精瘦,张世禄面如土色,严北溟倒阳阳如平常。无论怎么说,没有场内革命群众排山倒海的声讨呼声,没有大幅标语“反革命不投降,就叫他灭亡”血淋淋的烘衬,终究是谈不上风采之类的。当时场内除革命师生外,还来了不少“反革命嫌疑”或“尚有问题者”的家属,他她们倒是我们平日里很难识得的。他们是战战兢兢的一群,而我等与他们参伍席地,随某些永远正确的革命教师中的通人一一指点,我们好奇万般地分辨着这批来客的子丑寅卯。同在阳光普照下,同在春风抚拂下,人的心境竟各各有别颇难同一,这类经验在那些日子里即便最为粗心潦草的人也是不难体味一二的。 这也是一次名曰“落实宽严政策”的大会,事情起因于为了挖尽复旦大学所有的反革命,“宜将剩勇追究寇”嘛,对象指定为教师,尤其是老教师。凡在建国前已经享有一定地位的教授,差不多都已上了年纪,有些人来历也难免曲折。张世禄先生的政历问题在历次运动中都已交代清楚,态度据说向来不坏,此番要挖反革命,他再三再四认罪,甚至还认定自己“没有资格当教师”。严北溟却面目殊异,小小个头,依然犟头倔脑,搞得上海机床厂来的那位工宣队领导相当难堪。于是张世禄被定为“从宽”的典型,严北溟则落得“从严”的出路。当天在用几张乒乓桌拼成的主席台上,那位工宣队领导装束非常摩登,的确凉白衬衫外挎着个红布包,一顶半新不旧的黄军帽遮掩着他那颗似癞非癞的脑袋。他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似乎当时压根儿就没有听清。而随他手上的小红书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严北溟似乎想说什么,却硬被两条汉子死死地扳下了头;张世禄嘴唇哆哆嗦嗦,一如秋风中的叶片……大会照例在革命歌声中收场,策划者费尽了心力,与会的人们却只顾乱哄哄地夺门而出。在某些人自以为爆发了一颗原子弹,不料谁也不愿关心,差不多像是放了一枚哑炮仗。当然,日后类似“严北溟胆大如斗,张世禄没得胆”的话题,私下还挂在大伙的嘴边,不过终究无关痛痒。人们还是在一阵风一阵雨中打发着日子。说严北溟先生“胆大如斗”未必是誉扬,视之“不识相”的看法毕竟居多;说张世禄先生“没得胆”也未必有多少轻蔑的意味儿,显得真切的大半倒是“可以理解”,说到底,个中滋味,一切的一切,欲说还休。 说人们对张世禄先生的行状“可以理解”,实在并非诓话,这位教授先生的胆小怕事早已享有颇高的知名度。唯张先生所说的“没有资格当教师”,留给我们这班同学的,似乎更多是苦涩和同情,甚至是愤怒。 二 由《语言学概论》这门课,以及某几种巴尔扎克小说的中译本,我们在进大学不久便记住了北京大学高名凯教授的大名,他在1965年年初的英年早逝,特别加深了我们对他的印象。正是高先生谢世那年的秋天,我们有《古代汉语》课,系里通知授课教师是张世禄,据传还是高名凯的老师呢。张先生是声名显赫的音韵学家,他的《中国音韵学史》、《中国古韵学》和《音韵学》著述名重一时,说来惭愧,当时我们谁都懵然无知,但是藉重“高名凯的老师”,我们这帮那个时代的“追星族”预先给了张先生一份不算轻的尊敬。 中等身材,一袭藏青旧西服,自然没有领带领结,此外,一张瓦爿样稍稍内凹的脸庞,颜面是青黑还是黄黑难以分辨,不太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差不多随时可以滑落下来的深度眼镜。我们有些失望,多少有了些相仿鲁迅先生最初见到藤野先生时的感受。他把讲义放在讲台上,仿佛也是“用了缓慢而很有顿挫的声调,向学生介绍自己道”———“我就是叫作张世禄的”。说的当然不是藤野先生的日本话,一口字正腔圆的浙江官话。他接着说明教材,倒使我们大大地振奋了一番———“你们手上的是王力先生的《古代汉语》,这本书很有特点。但是我以为它更像是一种古代语文读本,作为《古代汉语》的教本好像杂芜了些,课程性质不够突出,将它作为你们课后的主要参考书是相宜的。上课我们另发由我编写的讲义。”那几句话,所以至今还记得,因为相当的满足了我们当时的情绪,表面批判而内里激扬的“大复旦主义”。不过,到底是远不若张先生达于学术的见识的。 几个星期下来,我们不止惊异于张先生学识的渊博,更被他废弃满堂灌讲究基本概念的分明而叹服得目瞪口呆。每次他讲得那样少,可又结结实实,夹缠不清与他无缘,同多数大学教授的矜才炫学相去更远,全是些基本之基本,可供我们触类旁通和举一反三。他还拎着一只敞口人造革袋经常出现在我们的住处,算来是当时难得到学生宿舍辅导的教授。他也许识不得我们班上的所有人,然而我们班上几乎人人得到过他细微而精警的教诲。我们班大半是工农子弟,就当时的风气,他固然不敢怠慢,但在学问上好像从来没有迁就过,从来不敢姑息。虽说他会不时为我们的浅陋叹息皱眉,但最终不会使我们任何同学难堪得交不了差。 好像就在那个学期,陈望道校长邀请叶籁士和倪海曙来复旦讲学,题目是《关于普通话》。大批教师和比我们高些班次的同学都去乡下搞“四清”了,可以凑凑热闹参加听讲的就算我们这些人了。叶倪两位都有不低的学术职务,荣誉在我们当时的趣味上是远胜于张世禄先生的,望老德高望重,简单的开场白过后,就端坐在讲台左侧的皮沙发上,叶倪都是极有风度的人物,很是令人肃然起敬。叶籁士是主讲,一开口便是“陈望老和福崇先生”。哪来的“福崇先生”听讲者在场内四处搜寻,终于发现张世禄先生在末排座位上躬身而起,一脸的谦恭。随后是倪海曙氏回答问题,他在“尊敬的望老”之后,“我的老师张世禄教授”竟然说了两遍。我再次回过头去,张世禄先生再一次从座位上躬身起来,依然一脸谦恭。我记得,我特别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在将讲台上的陈望道校长的望之俨然、叶倪两位的飞扬神采同忝列末座的张先生的一脸谦恭相较之后,我发现自己长大了许多,算是第一度酸楚地体味到学术地位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我同时也真切领略了学界优秀传统又是怎么回事,除岸然的道德原则和学术良心之外,我实在为我们的张先生骄傲。 三 “四人帮”倒台后,听说“没有资格当教师”的张世禄先生终于重新手执教鞭,甚至还终于被他的复旦大学的老少同事们公认为“课上得最扎实、最会带研究生”的导师。时隔十年,当我重进复旦读研究生时,张先生居然还叫得上我的姓名。原因恐怕我是班上最早知道画家张书旗是张先生的胞兄,曾在老人家面前说起过张书旗的《中国风格的绘画》,好像还能说出他的老哥的《雄鹰》,曾获得国际画家名作展览会水彩首奖。说实话,我心里是很有些滋润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我为撰写一本关于朱光潜的书稿向张先生求教,拿着他建国前发表于《国文月刊》上的《评朱光潜〈诗论〉》复印件到他的寓所。老人家眉开眼笑,“你今天还能找出这篇文章,一定辛苦啊,我都有些糊里糊涂了。”他的这番话让我相当受用,这远不是因为老师表扬了我,而是在这番话后老师又来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忠告:做学问得有规矩,随心所欲不逾矩,在基本概念上不能放任自由。比如他说,讨论古代诗歌的节奏和声韵,要有音韵学的知识准备,得深入到音韵学的传统中间去。朱光潜先生是美学大家,自有其专长。但他对专门性的古代音韵问题毕竟尚有不周。他好像把古音与今音的系统搞混了,所谓“诗的习惯,平不分阴阳”是依据中古时期的四声系统,而所谓“阴阳平已有悬殊”,根据却又是近代语言学上的习惯。“笼统不行啊,学问有它普适性的规范啊” 1991年,当了一辈子教师的张世禄先生去了,我喜欢也多次说过,天国里也需要教师。当今大概谁都不会怀疑张先生是个好教师,也许有更多的人会真正咂摸出他在那个全面践踏规范以至于荒诞的年代里为什么自况“没有资格当教师”。他生前经历过学术生命是如何粗暴地被糟蹋的,然而,他已经无法看到,学术前途在他身后又在经受新的考验。他似乎能够洞察在某些以“学术”谋名利的人眼中存在着一个无须胆怯的世界,面对学术的生命与前途正日渐被某些人“炒作”得近于失范,他也许会对我大喝一声:“我播下了龙种,却收获了一大堆跳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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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文月刊》与西南联大文学教育 | ||
发表日期:2011年8月1日 出处:《当代文坛》2011年02期 作者:傅宇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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谙熟掌故的人没准还记得,当年的北平曾有著名的“清华双清”。“双清”者,一个是大名鼎鼎的朱自清,一个是鼎鼎大名的浦江清。而今,前者依然声名煊赫,后者却已门庭寥落。目今不少号称渊博的人物,也对其不甚了了。 然而,往事并不如烟。老清华文科确乎名手如云,但真正能够与其共始终、能够完整地见证其枯荣沧桑者,除了陈达,除了Winter和金岳霖,大概就只有浦江清了。 击节舵楼君莫负,当年豪气傲神州 ——浦江清 自古江南颇富庶。只是,在富甲天下的江南,也不乏清寒之家。著名的江左才子浦江清(1904-1957)就生在江苏松江(今上海)一个极端清寒的家庭。 家境清寒的浦江清,一直在免学费的条件念完了小学和中学。此间,无论是英文、古文还是数学物理,他都是一等一的。后来,直到晚年的施蛰存还记得:“浦江清是我的同乡同学,从小学到中学这十年间,我们每天同坐在一个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每星期日,除非雨雪,不是我到他家,就是他来我家,一起抵掌高谈,上下古今。” 浦江清自幼聪颖非常,当多数同伴在为功课焦头烂额时,他却嫌功课太浅。于是,乃父特另延名师,为其打下了超凡的国文和外文功底。1922年,行将中学毕业的浦江清,开始面临着人生的十字路口。以成绩论,他足以考入任何学府;但以家况论,这实已是梦想。绝望中的浦江清,得到了乡人襄助,才得以走进考场。揭榜下来,他同时考取了北京大学、东南大学(今南京大学)、南洋大学(今上海交大)三所名校。由于得到了本县的“清寒子弟助学金”,浦江清终于如愿升学,选择了当时最具活力的东南大学。 其时,堪与北大比肩的东大正当极盛,名手如云。其中梅光迪、吴宓、吴梅、胡小石、柳诒徵和杨杏佛等,尤其令浦江清受益匪浅。在此期间,东大也才俊辈出,单是文科方面,短短几年中就涌现出了吕叔湘、陆维钊、王庸、赵万里、王驾吾、王季思、任半塘、唐圭章、卢前、向达、徐声越、郑鹤声、郭廷以、钱南扬等众多名流。浦江清以其罕见的国文和外文修养,成为内中当之无愧的翘楚。 在实行学分制的东大,浦江清主修西文,副修国文和哲学。他深知求学机遇来之不易,因此发奋刻苦。四年写作全为英语,还翻译不少作品;无论是外文,还是诗词国文,都令人惊羡。这个羸弱的小个子以江南人特有的聪颖出类拔萃,赢得了曲学大师吴梅等人的青目。为此,东大有人特地出了一个对子,曰:“浦江清到清江浦”。 一俟浦江清大学毕业,已在清华国学院主事的吴宓立即邀爱徒北上。从此,浦江清开始了自己的学术和教育生涯,也开始与清华文科荣辱与共。 未是平原入洛才,京华万里傍人来 ——浦江清,1926 战前的清华园,一直是顶尖的学术重镇;其中的国学院,更是汇聚了众多名流。浦江清便在此任陈寅恪的助教,并与之对门而居。 但,一个本科毕业生要给一代大师做助教,又谈何容易!于是,在这些年浦江清很是用了一些功:既要协助陈寅恪讲课,又要随其研读东方学,还要编《大公报-文学副刊》(曾一度每周写一篇稿子),也要从事自己的研究。几经努力,他在短短二三年内掌握了法、德、希腊、拉丁、日、梵、满等多门语言。在时常帮陈寅恪英译信函之外,他还帮其编了一部梵文文法。那些年,清华北院九号的那盏灯往往到凌晨二三点才停熄。这恰好为那些来来往往的飞禽、野兔照亮了道路。 浦江清的治学之路丰富多姿:初则从吴宓研修西洋文学,继则随陈寅恪治东方学,后则回归到王国维所做的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几年下来,他便中西并举,古今兼擅,文史俱进,文理贯通,自成气象,成为唯一深得王国维、陈寅恪、吴宓三巨头之心法的学人。王国维故世后,浦江清特撰《王静安先生之文学批评》,指出:“凡一种文学,其发展之历程,必有三时期。一为原始时期,二为黄金时期,三位衰败时期。此准诸世界而同者。原始时期真而率,黄金时期真而工。衰败时期工而不真……先生夺第三期文学的价值,而与之第一期,此千古之卓识也。”其实,这是王的卓识,也是浦的洞见。 1929年,国学院解散,浦江清转入国文系。系内名手济济,如陈寅恪、刘文典、杨树达、杨振声、郑振铎、唐兰(兼)等等;但在杨振声离开之后,真正与身系务的,除朱自清闻一多,就只有浦江清了。 自来治国文者,外文都相对较弱。浦江清则不然,他外文出身而治国文,自然势如破竹。尤其是在中国文学史方面,他能够从上古先秦贯通到明清,从楚辞汉赋,到散文、笔记,到唐诗宋词,到元曲杂剧,到明清小说,一路讲下来;无论是文论、诗话,还是词话、曲学、小说,他都融会贯通,称雄当世。——学术研究是讲究家学的。而他在几乎毫无家学的条件下,能和众多家学渊源的才俊比肩,完全是靠罕见的天赋和过人的勤奋。 浦江清不仅学养渊深,而且眼界极高,极富诗才,出口成诗;古文、诗文、外文和学问均属上乘。其博雅宏通,绝不在闻一多、朱自清诸人之下。在他看来,吴宓诗才一般;朱自清的文章有时也“意平平”,诗才更远不及俞平伯。但他却对王国维、陈寅恪、萧公权的诗文由衷推服。浦江清深得诗文三味,不为则已,出手必佳;与朱自清适成对照。其诗清俊灵达,自成高格,完全可与当世名家一争高下。旧时能诗善文者实在是多了去,但娴于作曲、奏乐者,则寥若晨星。浦江清算一个。其昆曲和书法的修养,更是不可多得。这鲜以示人的一面,相对于公开的学术论著,无疑彰显着一代才俊更本真、更罕见的才情魅力。只不过,这一切,并不为人熟知罢了。 然而,他从不以己之长度人之短,对同侪都颇为敬重,毫无“文人相轻”习气。 那时候清华校“教师是神仙,学生是老虎,办事员是狗”。作为清华名流,浦江清过的是名副其实的“活神仙”的日子。这就确保了他在学术上精进无已。 浦江清虽治学极勤,下笔有神,在诗文方面极勤奋,但在治学上却极谨慎,轻易不做学术文章;可谓“博览群籍,不轻著述”,“为文放荡,治学谨严”;饶有东大前辈“述而不作”之风。在这十余年间,他仅写了两篇论文《八仙考》(1936)《<逍遥游>之话》(1937),和两篇书评《评江著<中国古代旅行之研究>》(1936)和《评王著<元词觏律>》(1937)。数量虽少,质量却奇高。其《八仙考》一俟问世,各界大表钦服,便是对学界大佬朱希祖都很不以为然的张荫麟也极为倾服,以至于浦在日记中都不由记上一笔:张荫麟来,“谓《八仙考》文字尚好,文字混合,彼亦有此种倾向。”此文正式奠定了浦江清在学术界的重要地位。不过,浦江清任教十余年才“熬”成教授,相对于闻一多、朱自清等一步登顶做教授来说,熬的时间实在是够长了。可他对此淡然置之。 老清华仿行美国制度,教师每工作五年便可带薪休假一年。浦江清得此良机,于1933欧游访学;同行的清华教授有冯友兰、浦薛凤、蔡可选三人。这次欧洲之行,使浦江清深厚的西学修养大有用武之地。在与冯友兰同游各国时,他一路用外文与人畅谈。这位不曾留学的小讲师娴熟的英文法文,令放洋多年的冯大教授也极为钦服。 浦江清在清华时期的另一收获,是新结识了一批名流。如朱自清、俞平伯、叶公超、王力、郭绍虞、钱穆、顾颉刚、贺昌群和林庚等,皆属萧散朴厚的性情中人。内中多东南人氏。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也。尤其是朱自清,与浦江清最为相得,他对浦江清的终生大事和日常小事,都颇为关注。有次,他特地致函梅贻琦、冯友兰说:“浦江清先生颇用功……教书亦颇认真……拟请于下年度为浦先生加薪贰拾元”。那一阵,“双清”和王国维并为校内三位著名的小个子,与修伟潇洒的“三荪”(金龙荪、叶企孙、陈岱孙)相映成趣。 关于此间的生活,浦江清有《清华园日记》为证。近七十年后,有位著名学者读到此书,大为感慨地说:“书虽然薄薄一本,却好似富矿一座……芸芸人物既栩栩如生,小小故事也腾挪跌宕……我当年在北大因文、理不通,仙缘隔绝,浦先生只闻大名,无缘拜识,读到这里,不禁热泪潸潸。” 此时唯一的美中不足,大概是在感情方面。其时清华教授待遇极好,地位高,又清闲,颇受女性青目。浦江清才华卓拔,声名渐起,却专心治学,守身如玉。外文系钱稻荪教授是学界大佬,对浦极是上心,不时邀他相谈,且都好茶好饭相待。是时,钱家有女已长成,浦亦是大龄青年;言外之意不言自明。对此,朋侪极为热心,甚至远在英伦的朱自清也不远万里促成好事:“弟甚盼兄有结婚之期……如钱公之美德,实为大家风范,即此何必他求哉!”乃师吴宓对自家情事“浪漫”得到家了,活生生把一女子逼成了熊希龄老人家的娇妻;可对弟子的婚事却毫不糊涂。他恨铁不成钢地说:择妻还须择丈人,能有这样的泰山,你还遗憾什么!谁知浦却和当年的吴宓一样,万事聪敏,偏偏在情事上拎不清。众人再三催促,他再四推脱,一个劲地说:我家境不好,不便高攀。其实浦江清心里已另有佳人。这佳人便是燕京才女蔡芳贞。可惜他用情太深,深为所苦,几经追逐,终是无果。临末,女子托人捎话说她已许他人。闻之,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用英文说:“请告诉密丝蔡,我对他并无奢望,但愿保持一般友谊,希望能继续下去。”尽管如此,他还是苦苦单恋,直到女子嫁作他人妇。 正是为着这密丝蔡,浦江清不知错过了多少女子。直迄欧游后,经人介绍,他才在老家结识了生活的伴侣。而这时,北国已烽烟四起。 芳草独因边地绿,晚花更比早春红 ——浦江清,1938 七七事变后,浦江清立即护送妻子回故乡。而后奔赴迳赴长沙、昆明,加盟联大。在昆明,浦江清不意间遇见了老同学施蛰存。睽违多年之后,老友相见,已有些生分。施见浦江清能够与众鸿儒朝夕相处,自是无限歆慕。但他还是批评浦耽于下棋唱曲而懒于下笔。浦江清并不分辨,只说:“写文章伤精神,吹笛子、唱昆曲,可以怡情养性。”施蛰存无可奈何,只是遗憾他大才不用,实在可惜。 1940年,浦江清回沪度夏。因战事迟滞,他请假一年。郑振铎遂邀其在暨南大学任教。 回昆明时,因到处是沦陷区,浦江清一路艰辛,“面目憔悴,全身寒战”。途中,暨南大学和东南联大的何炳松、许杰等人再三挽留他,厦门大学的萨本栋、林庚和施蛰存等也一再邀他加盟。但浦江清还是决意西行。一到昆明,他就打问新学年的课程安排,“急于知本学期之功课如何”。这次西行,浦江清留下了《西行日记》。 联大时期,浦江清与吴宓、汤用彤、贺麟、俄人葛邦福合住,常与钱穆、朱自清、闻一多、容肇祖、杨业治、柳无忌、叶公超、罗皑岚等相过从。即便是在艰苦环境中,浦江清还是和众人一样苦中作乐,或谈诗论艺,或吟诗作赋,或进行联句。曾有一度,他常年蛰居于文科研究所,潜心研究和写作,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他还和大学时期一样,经常带一两个饼到图书馆,一待就是一天,闭馆时不知出来,于是常常被人锁在里面。在此期间,浦江清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就是完成了长文《词的讲解》。朱自清、叶圣陶、吕叔湘、程千帆等名流均极表激赏,“盛称讲解之精”,以为在俞平伯名作《读词偶得》之上。此文奠定了浦江清继王国维之后又一位词学高手的地位。 那一阵,物价飞涨,联大教授都穷得肚皮贴脊背,连名教授闻一多也被迫卖艺求生。他的绝活是书画、篆刻治印。可不管怎么说,大学者街头卖艺总还是脸上挂不住,也开不了口。所幸不日一张《小启》应运而生,为闻一多解了围。《小启》乃是骈文,云: 浠水闻一多先生,文坛先进,经学名家。辨文字于毫芒,几人知己;谈风雅之源始,海内推崇。斫轮老手,积习未忘;占毕余暇,留心佳冻。惟是温馨古泽,徒激赏于知交;何当琬琰名章,共榷扬于并世…… 此文的作者便是浦江清。小启草成,闻一多极为激赏;梅贻琦、冯友兰、朱自清等名家也同声叫好,为此签名助兴。于是闻一多就开始正式挂牌治印。 十年辛苦天涯泪,万里归还劫外身 ——浦江清,1946 战后,联大复员。浦江清回到松江,这才与回到东南老家与家人团聚,结束了多年的孤身生活。 此时,浦江清家累已深,自己胃病也日甚一日,南方气候无疑与其更相宜,左近不少名校也争相聘请。浦江清遂决意东南。不意此时噩耗传来,闻一多在昆明遇刺。朱自清力单难支,立即催他返校。“闻先生遇害,系里正缺人,我怎能不去呢!”他说。浦江清只得北还,立即接替了闻一多的工作,讲授“楚辞”。不巧的是,不久,朱自清本人也因病身亡,使国文系再受打击。这样一来,短短几年间,系里饱经变故,大将凋零:先是刘文典、王力他就,再是闻一多、朱自清物故,而后陈寅恪南下,接着是许骏斋去世,这就连折几位大将。系里虽有陈梦家、余冠英、吴祖缃、王瑶、季镇淮、朱德熙等人,但群龙无首。作为硕果仅存的元老,浦江清开始出马,独撑危局。往后几年,也正是他和李广田、吕叔湘等人的努力下,国文系才得以维持。 当时,他不顾自己胃病加重,身体极弱,毅然承担了主持编辑《朱自清全集》的重任。抗美援朝时,该系为配合爱国主义教育,便集体编写《祖国十二诗人》。浦江清承担的《屈原》部分的工作,牵涉到多种学科,本需各科专家通力合作才能完成;但浦江清以其兼通文理的超凡造诣,独力完成了一系列攻坚任务。这令群侪叹为观止。 关于此间心境,浦江清在1948年9月15致陆维钊信中说得很明白: 朱佩弦休假,托弟暂代系务。彼原定不离校,所居甚近,一切可商。正阅卷忙中,佩公胃病剧痛进城诊治开到,竟不救而殁,使系中诸人大受打击,痛悼之余复忙丧葬。邓叔存先生虽不甚熟,最近却谈过数次,彼挽佩公一联云:举目伤心,此去安知非幸事;一寒彻骨,来生不做教书人。沉痛诙谐。 此间尚得偷安,不如南方想像之危难,改制后收入稍增,然而进城及买书颇不易。弟实非甚安于北方,因迁动安家不易。已属中秋,清华、燕大、颐和园秋景堪赏,惜南中诸老同学均不来北方玩,怅怅。 为了维系系务,为了学子,为了自身的研究,也为了跟上形势、掌握俄文,浦江清仍然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甚至在吃饭时,家人在热热闹闹地说笑着,他却总是心不在焉,眼睛不看饭菜,只是机械地用筷子往嘴里送饭食。妻子见状,很是不悦,说:“又要想心思了!”几经努力,才把他的注意力慢慢唤回到饭桌上来。吃饭时伤脑筋会影响消化,这对他这样的老胃病患者尤其忌讳。浦江清并非不知,但他早已习惯于专注无休止地思考,也就难以自控了。 清华园里秋光明,未名湖畔风萧骚 ——浦江清,1950 1952年,清华文、法、理科撤销,开始了长达27年无文科的局面。清华、燕京与辅仁的中文系并入北大,组成新的北大中文系。北大迁入原燕京所在的燕园。浦江清因此移居燕园。 作为教师,在他心中,教学是第一位的。这时,浦江清重点讲授中国文学史。他对此曾讲过二十余年,自是轻车熟路,但他却有意避熟就生,另辟蹊径,因此只能争分夺秒地备课、做研究。这就让他身体更其劳累。这时的浦江清,上课前在病床上无力动弹,一到上课却精神抖擞,忘记下课时间。1955年4月,在致陆维钊的信中,他说:“弟胃病略愈,一冬无恙,借可告慰。惟课务颇重,宋以后文学史一段,多小说戏曲大部,阅读既费时间,分析批判能力不足,因此备课时间所费最多。《红楼梦》讨论即胡适批判展开后,开会亦忙,虽积极参加,而写作论文却尝试失败,终于曳白,极为惭汗。” 多年清苦的生活,早已把浦江清素来羸弱的躯体渐次掏空。尤其是抗战时期清苦、流离的单孤生活,更是蚕食了他的健康。病魔业已缠上了他。胃病频发,在他已成家常便饭。但为了学生和学术,他还是带病工作,甘之如饴。辛勤的教学工作,繁重的社会活动,尤其是在众多学术领域的巨大投入,更是他文弱之躯所不能承受之重。 1954年秋,有关方面将为《杜甫诗选》做注的工作转交到浦江清头上。那时正是多事岁月,尤其是在《红楼梦》讨论、批判胡风和肃反运动期间,白天多半要开会,他全靠熬夜工作。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浦江清只好长夜操劳,操劳了整整一年。诗注交稿后,浦江清胃病大发。卧病旬日后,他仍上课如常。不久再次发病,为不致误课,他仍勉力支持。后来,由于过度劳累,浦江清宿疾大作,终于病倒。 正是这样繁巨的工作和频繁的运动,彻底摧毁了他健康。一九五六年三月,终致其十二指肠穿孔,并发腹膜炎。但他身体是如此虚弱,以至于只能采取保守疗法而不能手术。出院后按医嘱应休息两个月,但他怕耽误功课,只休息了二十天就开始上课。上课后,他又立即赶课,以求赶上进度。他身体越发虚弱,只能靠流质半流质维持,体重不足四十五公斤。期末考试时,因身体不好,他只能让学生挨个到其病榻前,一个个轮流口试。次年,正当浦江清准备再返京城开课时,其十二指肠溃疡再次穿孔。他终于和老友朱自清一样,因为胃肠痼疾而倒下去,再没有起来。 而今,浦江清早已被健忘的历史所淡忘。这一切,正应了他那句“一代英才今寂寥”。所幸,他的弟子吴祖缃、林庚、王瑶和季镇淮却成为北大“中文四老”,继承了他和闻、朱等众多师友所开创的事业。至于其它门生吴小如、傅璇琮、白化文和程毅中等,日后也各有成就。这也许可以让他含笑九泉吧? ——来自《读者》作者刘超(清华大学历史系) |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周予同(1898——1981) 现代经史学家和教育家周予同。1920年大学毕业后,赴厦门大学任教。1921年后,历任上海大学、安徽大学、暨南大学、复旦大学教授、中文系主任、文学院院长等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复旦大学教授兼历史系主任和副教务长、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兼华东军政委员会委员、上海文教委员会副主任、《辞海》副主编,为上海市人民委员会委员、第三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国民主同盟上海市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周氏早年研究教育学,并运用新的教育理论,结合自身深厚的文史功底,观察、研究、指导语文教育工作,高屋建瓴,屡有卓见。 一是关于国文课程的设置问题。周氏在1922年的《教育杂志》上发表《对于普通中学国文课程与教材的建议》,除了对辛亥革命后教育部制定的《中学校令施行规则》和《中学校课程标准》中确定的五项学目提出商榷意见外,还亲自为当时的四年制中学草拟了一份国文课程支配表。表中提出的学目有两点值得重视。其一是扩充了原有的“文法要略”的内容,使语言基础知识的内涵扩展为现代汉语(“国语法”)、古代汉语(“国文法”)、修辞(“修辞要略”)、应用文法式、论理学(即逻辑学)大意,内部构成因素相对完备。其二是同意胡适重视“读书”的观点,却又婉拒胡适忽视“讲书”的偏颇,认为“讲书”仍有存在的价值,但光 “讲书”而不注重“看书”,弊害也大,所以专门提出了一个名为“阅书质疑”的学目,使“阅读——见疑——质疑——释疑”这一合理的阅读流程得以在学目中落实。1922年,中学学制改为“三三制”,并实行分科制和选科制,即所谓“新学制”。这一学制的确立,对中学语文课程的建设提出了新的要求。学习年限由四年延长至六年,高级中学分普通科、师范科、职业科;在各科内部又要实行选科制,这就势必要求语文课程提高程度,增添学目,以应需要。为此,周氏提出了新的课程设置建议。 二是对国文教材的选材标准和排列原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对于教材的选材标准,周氏提出了五个“一概不录”,如“凡思想学说带有神权或君权的色彩,不适合于现代生活,或不足为将来生活的指导的,一概不录”;“凡卑鄙龌龊的应酬文章和干禄文章,一概不录”;等等。又提出两个“主张入选”:一是“诗歌中如古风及白话诗”;二是“生存人的文章”,即现代人的优秀诗文。至于选文如何列序,周氏说:“排列国文教材的方法,有讨论价值的,只有四种:一,按文体来分类;二,以问题为主纲;三,用程度作标准;四,依时代而逆溯。”对于国语文的排列,周氏主张取第二种方法;对于文言文的排列,他主张取第四种方法,不是按时代先后列序,而是按时代逆溯,即由近及古。这些观点对后世文、白分编教材的编制有较大影响。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艾 伟(1890——1955) 现代心理学家、对国文国语教学进行心理实验研究的首创者。字险舟,湖北沙市人。1919年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获理学士学位。1921年秋留学美国,先后获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硕士学位和华盛顿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25年回国,应邀任国立东南大学心理学教授、上海大夏大学教授兼师范科主任。1927年任国立中央大学教育系主任,1933年又任该校教育学院院长、师范学院院长;同年起,受聘为教育部首届“部聘教授”。1934年在南京创办万青试验学校,对优秀儿童进行各种教育心理的实验,成绩卓著。抗日战争期间,专任中央大学师范科研究部主任和研究院教育心理学部主任,首创教育心理研究所,任所长;创办大型学术刊物《教育心理研究》,作为发表研究成果的阵地;开设心理实验班,对儿童学习汉语和英语的心理进行比较研究。重要论著和译著有《高级统计学》《教育心理》《中学学科心理》以及作为语文心理学研究重要成果的《汉字之心理研究》《阅读心理·汉字问题》《阅读心理·汉语问题》《中学国文教学心理学》等。 艾氏对学科心理研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在1947年写的一篇论文中曾说,在中国“关于教育的实验研究并不是没有人在埋头的做……在国外关于这些问题已经有很多人实验了40年以上;就是在国内也有少数人实验达25年。国外所研究的结果可以作我们的参考,但我们不能盲目的引用,况且许多基本教育的问题是我国的特殊问题,必须我们自己从事实验,而无法可以借鉴的呢!”艾氏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一生倾注全部心血,通过自己的实验来获取符合汉语汉文特点及其教学规律的结论。作为一个长期留学国外的学者,能有这样的卓越见解,是难能可贵的。 早在1923年,艾氏在华盛顿佐治城大学时就对汉字的形、音、义三大元素与阅读的关系进行了实验研究,得出“吾人宜用简体字”的结论。自清末乃至五四,王照、劳乃宣、钱玄同等人早已奔走呼号,倡导汉字的简化;可是用汉字心理研究的成果肯定简化汉字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并以科学实验为根据提出一系列简化汉字的原则,在我国文字改革史上,当推艾伟为第一人。 对语文教学中的阅读心理,艾氏曾历时20余年进行过系统的研究,其成果就记录在《阅读心理·汉语问题》一书中。艾氏认为,小学国语教学的阅读训练,首先要正确认识朗读与默读的功能问题。旧式学塾要求“书声琅琅”,即重视朗读,而艾氏通过实验研究提出要随着年级的递升,逐步加强默读的训练,以便有效地提高学生阅读的速度和阅读理解的程度。对于人们的阅读理解的水平,艾氏认为有三种理解能力事实上反映出三个等级水平:一是过目即理解(习惯和经验的条件都具备);二是细读始能理解(习惯条件尚未形成);三是再读三读始能理解(经验条件皆欠缺)。可见,这三种理解能力,实际上都关系到“经验背景”的厚实与否和“联想习惯”的养成与否。这些研究成果,至今还有实践的指导意义。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夏丏尊(1886——1946) 著名语文教育家。浙江上虞人。字勉旃,号闷庵;1912年改字丏尊。自幼从塾师读经书,习八股,16岁中秀才,第二年进上海中西学院,18岁入绍兴府学堂。以后,赴日留学,先在宏文书院习读,后入东京高等工业学校攻染织工业。回国后,在浙江两级师院为日籍教员当翻译,并任舍监,不久担任国文教员。五四运动时,因提倡思想自由而遭旧派攻击。曾去长沙第一师范任教,旋又回上虞,在春晖中学执教。1925年,与匡互生、朱光潜等人在上海联络胡愈之、叶圣陶等组织立达学会,创办立达中学(后改名为立达学园)。 1926年后,兼任国立暨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和开明书店《一般》(后改名为《中学生》)杂志主编,编译所所长。1936年创办《新少年》,任杂志社社长。“8·13”战事发生后,夏氏在“孤岛”一边为开明编字典,一边在私立南屏女中任教。1943年曾被日本宪兵部无故拘禁。1946年在贫病忧愤中去世,终年60岁。 夏氏在长沙和浙江执教时,曾自编文章作法讲义,后因同事刘薰宇借去试用并修改,便以二人合编的名义由开明书店于1926年出版。1933年,与叶圣陶合著《文心》,用讲故事的方式阐述语文教学中的各种问题。1935年,与叶圣陶合编初中用《国文百八课》,在教材编制方面迈出了革新的步伐。1938年,与叶圣陶再度合作,写出《阅读与写作》和《文章讲话》两部文章学杰作,由开明书店出版。1926年和1930年,夏氏先后翻译出版了意大利亚米契斯《爱的教育》和孟德格查《续爱的教育》,两书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风行全国,在教育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夏氏主编的《中学生》,以“替中学生诸君补校课的不足;供给多方面的趣味与知识;指导前途;解答疑问;且作便利的发表机关”为使命,成为上世纪30年代全国青少年的良师益友。夏氏认为,语文教学对待文章的阅读和写作,都应尊重文章学的系统。他又是提倡“语感”培养的第一人,把“传染语感于学生”说成是他“在国文科教授上最近的一信念”。他还主张写文章要讲究“真实”和“明确”;为了做到这两点,就必须在说话作文时留心6个“W”:为什么要做这文(Why)?在这文中所要叙述的是什么(What)?谁在做这文(Who)?在什么地方做这文(Where)?在什么时候做这文(When)?怎样做这文(How)?真正每做一文都能明确回答这6个“W”,文风就正了。夏氏在语文教育方面的理论和实践,以及他终身为基础教育事业奋斗和刚正不阿的品格,给后人留下了极其宝贵的财富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梁启超(1873——1929) 梁启超,我国近现代著名的政治活动家、杰出的西方文化译介家、博学的文史学家和资深导师;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1890年至1894年,在广州万木草堂师从康有为。1894年入京会试,因清廷被迫签订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与康有为邀集在京18省千余名举人联名上书,提出“拒和、迁都、变法”等要求。1896年创办《时务报》,宣传变法。1897年赴长沙时务学堂任总教习。“百日维新”时期,主持京师大学堂译书事务并参与机要。1898年底,因变法失败而逃亡日本,在那里创办《清议报》和《新民丛报》,鼓吹维新改良,译介西方文化。1920年后,专心从事著述和讲学,任清华研究院导师,同时兼任南开、东南等几所大学教授。有关国文读写教学的论著(讲演),都发表在这个时期。1929年病逝。其有关国文教学的见解主要如下: 首先是更改学科名称。清末的两个重要的“学堂章程”中,“钦定”(1902)规定为“词章”,“奏定”(1904)规定为“中国文学”。梁氏于1906年在长沙创办湖南女子学堂时,第一次正式改学科名称为“国文”。这一名称,在大陆一直沿用到1949年;在台湾省,则一直沿用至今。 其次是认定国文科设科目的在“育人”。这同他“强国必先强人,强人必先强学;变法必先变人,变人必先变科举制为学校制”的主张完全一致。这一语文教育观提出后,为后世学科教育研究者悉所遵从。 就国文科的讲读教学而言,梁氏主张三“分”:分期、分类、分组。分期:记述文和论辩文分期讲授,即一学年分两学期,一学期讲记述文,一学期讲论辩文,使之既互不纠缠,又便于循环加深。分类:根据教学需要和文章特点,把古今文章分成三类:一是记述文(记载文),一是论辩文,一是情感文。这是大类,分别再细分出若干小类。学校国文科当以讲读记述文和论辩文为主。分组:主张分组选文,分组编文(教材),分组讲文(教法)。这就是梁氏的三“分”教学体系,即后世“单元教学法”的滥觞。 作文教学要遵循四个原则。一是重在“应用”。“情感之文,美术性含得格外多,算是专门文学家所当有的事。中学学生以学会作应用之文为最要。”二是要先明“规矩”。梁氏认为师生双方都得明白作文的“规矩”,即作文法。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怎样的结构构成一篇妥当的文章的规矩”;第二个层次是各类不同体裁文章的不同作法,即不同体裁文章的“特殊规矩”。三是作文篇数宁可“少”些,务使每个学生写一篇有一篇的收获。四是要重视取材方法(实际是做学问的方法)的指导,力戒学生凭空瞎想、瞎编。 梁氏有关国文教学的见解,除了分散在政治、哲学、史学、教育、语言学等论著中外,较为集中的则在1922年后的《中学以上作文教学法》《教授法》《王森然〈中学国文教学概要〉·序》等论文(讲演)之中。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蔡元培(1868——1940) 我国近现代文化教育史上著名的思想家和教育家。浙江绍兴人。号孑民。原是清末进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因目击戊戌变法中维新派人士“不先培养革新人士”而终遭失败的事实,立志兴教办学。1898年辞官南下,在绍兴府中西学堂、南洋公学、爱国女学等新式学堂任教,并于1902年和1907年先后赴日本、德国留学,广泛接触和研究西方的哲学、美学和心理学。辛亥后,从德国归来,由中山先生任命为临时政府教育总长。期间,以“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公民道德、世界观、美育”等5项革新的教育宗旨为核心,亲自主持制定并颁布了中国第一部具有反封建意义的新教育制度。1917年出任北京大学校长,以“学术自由”“兼收并容”方针指引北大走上革新之路。1926年任全国国语教育促进会会长。以后众多的政治的、文化的研究会或研究机构聘任他为主席或理事长。他凭着满腔爱国热忱,不负众望,深得国人的崇敬和爱戴。1940年3月,在香港病逝。 从中国现代语文教育百年发展历程看,蔡氏早年有关国文教育问题的言行,确实有开拓、指航的作用。 首先是他对我国旧式传统教育所作的深刻批判,为建立20世纪初新的语文教育体系开辟了道路。在他任教于绍兴府中西学堂等新式学堂的时候,就力排旧顽的非议,提倡“自由读书”。这种“自由读书”的新观念、新教法,竟然培养出了邵力子、谢无量、李叔同、黄炎培等一大批学界的精英。1918年,学者夏宇众编写出版了我国现代最早的一部全面论述中学语文教育的专著《中学国文教授之商榷》,书中讨论了中学国文科教授的标准、教材、教法以及当时规定的“文法要略”、“文字源流”、“中国文学史”等学科的内容等等。蔡氏十分赞赏这部新著,欣然为之作序。这篇著名序文的内容,被20世纪新语文教育的改革者奉为圭臬。 此外,蔡氏还针对旧式国文教育的流弊,提出了一系列卓越见解。如“读书为应用”、国文与国语并重、学校国文科应以教授白话文为要务、教学“处处要使学生自动”、“与其守成法,毋宁尚自然;与其求划一,毋宁展个性”、要把“美育”注入国文科的教学中去等等。这些精辟见解,加上他在政界、学界的特殊地位,对后世的教育包括语文教育所产生的巨大的影响,是一般学者难以企及的。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舒新城(1893——1960) 现代教育家、出版家、辞书编纂家。原名玉山,学名维周,字心怡,号循庵,曾用名舒建勋。湖南溆浦人。1907年考入鄜梁书院,次年转入溆浦县高等小学。1912年秋,赴常德考入湖南第二师范附设的“单级教员养成所”,后辗转求学于长沙游学预备科、武昌文华大学中学部暑假英文补习科、湖南高等师范本科英语部。1917年毕业,即受聘任长沙兑泽中学英语科和体育科教师。后转任教会办的“福湘女学”教育科教师、教务主任兼青年会社会服务部主任,同时在省立第一中学兼课。五四运动后,致力于心理学、教育学的研究,编成两种讲义:《心理学原理》和《实用教育学》。又与友人合作创办《湖南教育》月刊,以“研究我国教育所应采之宗旨,介绍世界教育之思潮,批判旧教育之弊端,商榷新教育之建设”为目的。1920年任湖南省第一师范学校教育科主任,讲授心理学、教育学等课程。同年秋,应聘去上海主持中国公学附属中学校务。1923年2月,应聘赴宁任东南大学附属中学研究股主任,同时在江苏省立第一中学兼课。是年12月,加入“少年中国学会”,参予起草少年中国学会的办学计划书。1924年又应聘担任成都高等师范学校教育学教授,后因故辞去教职,回南京定居,专事研究中国近代教育史。1928年应中华书局总经理陆费逵之请,主持续编大型工具书《辞海》。1930年兼任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图书馆馆长,并创办《新中华》月刊。其间,先后兼任江苏省立教育学院、暨南大学、沪江大学、复旦大学教授。1937年《辞海》出版发行,后任中华书局代总经理。抗战期间,困居上海,坚拒伪职。抗战胜利后,继任中华书局编辑工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选为上海市及全国人大代表,政协上海市委员会副主席。1960年因患癌症病逝。 舒氏对语文教育的贡献,主要在于: 一、介绍并实践先进的教育理论。他在多年讲授心理学、教育学的基础上写成《实用教育学》一书(1922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书中首次向我国教育界人士介绍了美国教育家、心理学家杜威、詹姆生、桑代克等人的教育学说。1925年,在从成都高师回到南京后,专门研究近代中国教育史,从中发现昔日教育的弊端和未来教育的前景,编成《教育通论》、《现代教育方法》、《近代中国教育史料》、《中国教育概说》等书,为推进当时的教育革新潮流,提供了新观点和新方法。 二、参与教育教学改革的实验研究。早在1921年,舒氏主持中国公学附中校务时,就在校内推行五年的能力分组制(或称“分团教学法”)和选科制,实行男女同校等革新措施。“道尔顿制”传入中国后,舒氏仿佛看到了改革旧的课堂教学制度的理想之途,大力予以宣传、推广、实验,亲自编译出版了《道尔顿制概观》、《道尔顿制讨论集》、《道尔顿制研究集》等,一时成了国内推行该制的主将。 三、主持编制大型工具书《辞海》。为人们学习、生活、工作提供了收词最多、释义最详的必备工具书。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胡 适(1891——1962) 现代著名学者和教育家。原名洪骍,字适之。安徽绩溪人。1906年考入上海中国公学。1910年考取留美官费生,入康乃尔大学农学院后转入文学院,1914年获硕士学位。1915年进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获博士学位后回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后又任北大教务长兼英文系主任。1928年任中国公学校长。1931年春任北大文学院院长兼中文系主任。1935年被选为中央研究院首届评议会评议员。1946年就任北大校长。1949年离沪赴美。其间曾先后于1952年和1954年返回台湾讲学,并出席“国民大会”第二次会议。1958年离美返台,定居于台北,任台湾“中央研究院”院长。1962年病逝。 五四时期,我国中小学的国文科,从教学目的、教学内容到教材教法,都经历着重大的历史性变革。在这场革新运动中,胡适的影响至巨。胡氏是提倡白话文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1906年,一批“清国留学生”在上海创办中国公学,自编《竞业旬报》,全部刊载白话文章。胡氏在读期间,就为该报第1期撰写了纯粹白话的《地理学》,同时还为《安徽白话报》等提供白话文稿。当时,他还不过是个15岁的少年。1910年赴美留学,仍竭力倡导白话创作。自己首先尝试着用白话写诗,后来这些诗稿结集成我国第一部白话诗集《尝试集》。胡氏又是第一个尝试着用白话来翻译法国都德的著名短篇小说《最后一课》和《柏林之围》的人,那是1912年前后的事。这两篇杰出的白话译作,后来都被选作国文科的经典性教材。1919年,胡氏又把自己用英文写成的独幕剧《终身大事》翻译成中文,这便是我国新文学史上第一部戏剧文学的白话剧本。1918年,胡氏又冲破了历来用文言来写学术著作的传统老例,尝试着用白话来写哲学论著,出版了我国第一部白话学术著作《中国哲学史大纲》。采用新式标点符号,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重要内容之一,对国文教学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早在1915年6月,胡氏就在《科学》杂志上发表过一篇题为《论句读及文字符号》的专论,除了指出传统圈点法的弊害以外,还亲自设计了10种新式标点符号。推行国语,也是五四运动的又一重大业绩。1920年,教育部在京开办了一个国语讲习所,胡氏出席讲演十余次,对教育部命令全国各国民学校一、二年级都改用国语教授,表示赞赏,指出“这个命令是几十年来第一件大事”,它“把中国教育的革新至少提早了20年”。 胡氏在1920年和1922年先后就国文教学改革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发表过两次讲演。前者是应北京高师附中国文研究部之邀,所作的题为《中学国文的教授》的讲演;后者是应中华教育改进社在山东济南召开的第一届年会之邀,所作的《再论中学的国文教学》的讲演。这两篇重要论文,对中学国文科的教学目的、课程设置、教材内容和教学方法作了全面的论述。所论各点,就胡氏本人而言,是他以往所持一系列卓见的综合反映;就语文学科的发展而言,是后来新学制课程标准起草委员会拟制中学国文科课程标准的重要基础。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叶苍岑(1904——1993) 著名语文教学法专家。河北任丘县人。1932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先后担任洛阳、邢台、桂林等地师范学校和桂林高级中学国文教员。1943年后,先后在桂林师院、保定师专、北京师大、辅仁大学任教。1952年后,在北京师范大学专任“中学语文教材教法”课程的教学。叶氏在40年代初,任教于桂林师院时,曾编写出版过一部《初中精读文选》。同时,在《国文杂志》第一卷第二期(1942)上发表《对中学新生谈国文学习》,针对中学新生的实际,讲述了“中学国文科的目标”、“学习的内容”(精读、略读、作文、文章法则、口语练习等)、“在学习上应该注意的地方”等有关中学国文科的若干重要问题,似乎是一部具体而微的中学国文学习法指南。1953年,配合前苏联专家普希金教授的学术活动,指导实习生进行“红领巾教学”改革试验,发表《从〈红领巾〉的教学谈到语文教学改革问题》的专论,在国内产生了广泛影响。叶氏的主要论著有:《论语文教学改革》、《说明文通论》、《说明文教学问题研究》、《议论文读写基本能力培养》、《实用文》等。主编有:《中学语文教学通论》(一册)、《语文基本知识丛书》(九册)、《语文基本能力培养丛书》(九册)等。 叶氏任北京师大中文系教授期间,主讲中学语文教材教法多年。在改革开放后,语文教育向科学化目标迈进的历程中,叶氏首先关注的是“研究方法”的科学化。他主张:(1)定向研究。他认为中学语文课是一门具有工具性、思想性、、实践性等多种性质的综合性学科。语文教学客观存在的综合性特点,要求人们多侧面地对它进行系统的全面的考察和研究,以建立语文教学研究的整体观念。(2)定量研究。他认为语文教学的整体,主要是由阅读教学、写作教学和语文基础知识教学三大部分组成;而其中的每一部分都有一个定量分析问题。把这三大部分的定量问题分析出来,并整理清楚,既划定范围,又确定内容,对学生学习一定十分有利。(3)编序研究。他认为在定向、定量的研究基础上,从教学需要出发,必须科学合理地解决内容的编排序列问题。这种“科学化”的设想,对培养中学语文师资十分重要。在这一点上,叶氏的见解也是个贡献。 |
影响中国20世纪语文教育的大家 陈鹤琴(1892--1982) 现代著名儿童教育家。浙江上虞人。7岁接受启蒙。1914年公费赴美留学,先后获学士、硕士学位,攻读心理学博士期间应聘回国任教。1923年创办南京鼓楼幼稚园——我国第一所实验幼儿园,并兼任园长。1929年发起成立中华儿童教育社,当选为主席,以后又在江西、上海创办过幼儿教育学校和机构。历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授、教务长等职,1949年任中央大学师范学院院长。他从研究儿童心理入手,并以自己的子女为对象进行过三年的观察实验,记录儿童身心发展的特点,归纳出101条教育总结。 他曾针对当时教育界“教死书”、“读死书”的状况,提出“活教育”主张,确立三大目标:(1)“做人,做中国人,做现代中国人”,(2)“大自然、大社会都是活教材”,(3)“做中学,做中教,做中求进步”。他还提出“活教育”的17条教学原则。他建立起我国第一个由专科部、师范部、小学部、幼稚部、婴儿园五部分组成的比较完整的幼儿师范教育体系,开创了我国儿童教育事业。他认为,幼儿教育是一门教育科学,是基础教育的基础。通过全面系统的切实地科学实验,做好幼儿教育的研究工作,探索出一条具有中国特点的幼儿教育的客观规律,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关系十分密切。解放后,担任南京师范学院院长、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中国教育学会名誉会长等职。教育论著近400万字,主要有:《儿童研究纲要》、《儿童心理之研究》、《家庭教育》、《活教育理论与实践》、《我的半生》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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