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性与多样性并存 摘要:30年来,具有世界影响的政治伟人并不多见,而能领风骚于一时的思想家更是屈指可数。冷战刚刚结束时,弗朗西斯·福山宣称“历史已经终结”,意指自由主义已经一统天下,今后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不再会有关于生活方式与发展道路即意识形态的争论。 1979年以来的30年间,整个世界经历了巨大而深刻的政治变化。由于过去的30年是全球化空前迅猛发展的时期,又是中国历史上与外部世界联系最为紧密的时期,研究这30年世界政治的变化,对了解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展望未来中国的政治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思想意义和学术意义。 中国政治是世界政治的一部分,两者之间存在着不同层面的、日益增加的复杂互动关系。30年前中国开始改革开放进程,意味着它对自身在世界政治和地缘战略格局中实际及预期地位的调整,意味着它对西方精神、价值观和社会经济制度的再评价,也意味着它在观念和制度领域的重新选择。一方面,作为人口占世界1/5的大国,中国国内的变化本身就改变着世界政治,同时又对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政治产生了不同形式的影响;另一方面,回顾30年来的世界政治,特别是美国、欧洲、苏联/ 俄罗斯、中国周边国家和地区的政治变化,都以各种方式牵动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程。依历史顺序,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私有化和保守主义的兴起,东亚国家与地区的经济崛起和政治民主化,苏联和东欧的政治剧变,苏联、南斯拉夫及其他一些地区的民族分离和国家解体,所谓的“三股恶势力”(分裂主义、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在中亚等地区的猖獗,高加索和东欧中亚等国家的“颜色革命”,以及古巴、朝鲜等国对本国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的执著坚持,对中国政治既形成了一定的思想冲击,又产生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可以预见,中国未来的政治进程同世界政治的互动关系将进一步增强。 本文所指的“世界政治”,主要涉及世界各国和各地区的内部政治而非“国际政治”。国际政治的概念,更多涉及的是国家之间的政治关系、国际战略格局和国际机制,如冷战及其结局、海湾战争、核不扩散机制等。国际政治事件与国际格局变化与世界政治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相互关联,但国际关系本身不是本文的主要关注点。 过去30年的世界政治发展轨迹可以大致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在前半期,政治自由化和经济市场化是世界政治变化的基本趋势,以至于美国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宣称历史已经“终结”;而在后半期,自由化和市场化受到新的考验和质疑。那些已经采纳了自由民主制的国家不得不通过艰难地探索民主的 “本地化”以巩固和完善其基本制度,“市场原教旨主义”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抵制和批判,曾经作为政治民主化与经济市场化意识形态基础的新自由主义不断遭到质疑。与此同时,世界范围内公共社会①(civil society)迅速发展,非传统安全问题(环境、能源、粮食、公共卫生等等)凸显,宗教与民族问题政治化,以及各种极端主义的兴起,都对各国政府的治理能力提出了新的挑战,并且重新定义着世界政治的内涵。30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在这个时间段内,世界历史似乎已经实现了一次螺旋式的上升,完成了某种形式的“轮回”,虽然绝非降落在原点上。它不仅体现了世界政治发展的基本趋向,也体现了各国政治结构与政治过程的复杂性和多面性,甚至可以说,世界政治真正的多样化过程才刚刚开始。总之,与冷战时期相比,世界政治变得更为多姿多彩、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变得更为不确定。 30 年世界政治的变化,表现在政治思想和意识形态领域、政治制度、结构和过程领域、社会经济政策领域,以及民族和宗教领域等等。虽然世界各国的历史传统、经济发展水平、社会政治制度差异很大,但通过深入细致的研究可以发现,在这段时间内,各国和各地区的政治变迁又表现出某些相似性甚至趋同性。通过对世界各主要国家和地区在这30年中政治发展过程的系统分析,总结世界政治发展的同一性与差异性,可以帮助澄清一些以往可能产生的错觉,对政治生活的内在规律获得更为深入的理解,更有把握地预测世界政治未来的发展方向,在此基础上提出适当的应对之策。 一、政治思想、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 在政治思想、意识形态和文化领域,西方国家过去30年的一个基本趋势是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多元化。这一趋势与西方社会的进一步自由化同步,表现为各种亚文化群体大量出现,社会宽容度扩大、少数民族和族裔的文化传统和生活方式受到尊重,等等。美国政治学家罗纳德·英格尔哈特(Ronald Inglehart)认为,在主要的西方国家,公民的基本价值体系中,对生态环境、人权,以及战争与和平这类所谓的后物质主义价值的关注正在替代原来对与阶级问题相关的物质主义价值的关注,他因此相应的把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时代称为“后物质主义”时代。②与之相适应,建立在阶级分野基础上的、以左右对峙为基本特征的传统政治格局也开始向多元化、碎片化的方向转变。 当前,文化多元主义(cultural pluralism)或者说多元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已经成为西方国家文化政策的指导原则,西方社会正变成一种在思想文化和价值观念方面“多元异质”的社会。这一指导思想的出现,与西方社会种族、语言、宗教、文化的多样化相适应。几十年来,为数众多的新移民从拉美和亚洲涌入美国和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亚裔人口快速增加,来自北非、中东(特别是土耳其)、东南欧的大批移民进入西欧。此外,新移民与少数族裔的出生率大大高于北美、西欧的白人。这种社会变迁不但改变了发达国家的人口结构,也将同西方传统不同的宗教、文化、价值观带入发达社会。如果西方国家不能在一定程度上宽容以至吸纳来自异质社会的文化价值观,西方社会就会出现更大的分裂以至动乱,西方政治思想也将丧失其生命力和主导地位。 正是在此意义上,美国总统克林顿于1997年表示:“如果能够证明我们可以在欧洲文化不占支配地位的状况下生活,那么这就将成为美国的第三次伟大革命”。非洲裔的巴拉克·奥巴马在2008年当选美国总统,而且是以带有自由思想色彩的民主党人的面貌登上历史舞台,这可以被视为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文化价值观念向多元化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 在传统的社会主义国家同样可以观察到一种思想和文化意识形态多元化的进程。20世纪50年代末开始的对斯大林主义的批判,在客观上推动了思想和价值自由的追求,虽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这种追求只能体现为受到批判和压制的“持不同政见者”运动。1975年7—8月苏联和东欧7国签署《赫尔辛基最后决议》是一个具有转折意义的事件。此后,基本上只能存在于地下状态的“持不同政见者”运动首先在一些东欧国家公开化,比如捷克斯洛伐克、波兰和匈牙利,继而出现了越来越强烈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多元化的呼声。 1985年以后,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正式提出“改革”和“公开性”的口号,全面放弃党和国家对思想和文化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此举极大地推动了苏联和东欧国家的多元化进程。虽然改革者的初衷是让社会主义思想观念在与其他思想的自由竞争中获得新的生机与活力,但思想自由和多元化的进程在苏联东欧国家一旦开始,便成为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进一步加速了这些国家的政治自由化,最终汇集成导致苏东剧变的巨大力量。 在思想和文化意识形态领域,当前前苏联与东欧地区已经基本上认同于西方国家。西方一些主要的亚文化与反文化现象,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它们的对应物。自由主义在这一地区大有“一统天下”之势。俄罗斯的自由主义思潮在1990年代占了上风。虽然到21世纪初,要求恢复俄罗斯国家传统和民族心理的“本土主义”抬头,强国意识复苏,社会主义思想仍然占有一席之地,思想更加多元化,但是,维护民主和人权,保障公民的政治自由、经济自由、新闻自由的意识,已经在俄罗斯和东欧地区扎根。 值得注意的是,广大的发展中国家在这段时间内思想和文化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另一种类型的“多样化”。曾经被冷战结构所分裂的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从20世纪70年代起,其思想和文化意识形态逐渐开始摆脱机械、僵化地皈依某种教条的状态。无论是苏联式的社会主义教条,还是西方式的自由主义教条,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扬弃,而各民族文化传统中的某些要素重新在国家公共生活中得到承认乃至推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趋势与西方国家内部出现的“文化多元主义”具有其一致性,甚至也可以说得到了后者的促进与推动。但另一方面,发展中国家民族文化的复兴与西方的自由主义和文化多元主义又表现出某种张力。换言之,非西方国家出现的文化多元现象并不必然与西方主流的价值观念相一致,甚至可能与后者相冲突。这一点在伊斯兰国家有明显的体现。1979年的伊朗伊斯兰革命具有某种象征性的意义。它不仅是一场政治运动,更是一场思想文化运动,标志着传统的伊斯兰文化对西方世俗主义、物质主义文化的反叛。以此为起点,众多的伊斯兰国家进入了一次“再伊斯兰化”的过程。这意味着另一种意义上的“自由化”,即非西方国家在思想和文化领域摆脱西方主导的“自由化”,但这种“自由化”所指的方向,恰恰挑战着西方版本的自由主义与自由秩序。 因此,世界范围内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的自由化既不意味着“同质化”,也不可能无条件地保证各种思想文化因素的和睦共处,更不能说自由化本身就意味着发展与进步。在西方国家,由自由主义所推进的文化多元主义在保护少数民族和各种亚文化群体的权益方面固然取得了不少实质性的成果,进一步增加了社会的自由度与宽容度,③但由此导致的价值和文化相对主义以及极端的个人主义,也开始受到来自不同方面的批评。正如美国哲学家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所言:美国的自由主义者“为妇女、非洲裔美国人和男女同性恋者做了很多好事……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们不是爱国主义的……他们否定国家认同,否定民族自豪感。”④另外还有学者认为,文化多元主义实质上具有反民主的倾向,它因对各种少数群体的保护而背离了作为民主政体基本原则的多数主义,进而把国家分裂为一个由各种少数构成的社会。这些群体分别遵循各自的信念与偏好,最终将把国家推向分裂。⑤ 德国思想家尤尔根·哈贝马斯 (Jürgen Habermas)也强调指出:文化多元主义具有自我封闭的特征,它会极大地压缩政治公共空间,同时无助于解决社会中大量存在的矛盾与冲突。特别是在美国,各种各样的价值观念受到几乎是无条件的保护和尊重,由此形成林林总总的“政治正确”标准,并且在实际上造成大量公共言论的禁区,政治行动的可能性与政治生活的想象力大受限制。美国政治学家迈克尔·桑德尔(Michael Sandel)针对这一现象指出:“民主政治的公共生活不可能长时期内维持一种因在道德问题上不着边际而形成的温文尔雅的假象,……当政治论辩失去道德色彩的时候,一种要求公共生活具有更广泛意义的压力就会以人们意料之外的方式表达出来。道德上的多数与基督教右派会以狭隘的、不宽容的道德主义覆盖荒芜的公共空间,自由主义退出的领域也会被原教旨主义侵占。”⑥ 秉承列奥·施特劳斯(Leo Strauss)思想传统的新保守主义者认为,这种思想和文化领域过度自由的倾向导致了人们道德水准与公共精神的严重下降,文化多元主义已经蜕变为文化相对主义甚至虚无主义,西方社会面临着失去其主流的核心价值规范的危险,而自由主义也将丧失其“绝对的基础”;⑦另有保守主义者不无根据地担心,无限制的自由化与价值观念的相对化,将威胁到一个民族的国家认同和政治忠诚。美国已故政治学家亨廷顿(Samuel P. Huntington)甚至因此提出了“我们是谁?”的疑问。⑧ 事实上,面对无限制的自由主义可能导致的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西方一些即使态度不那么极端的人士也深感忧虑,他们热切希望能够找到一种新的思想文化战略,以实现思想文化自由与共享价值观念的结合。这方面代表性的理论,包括交往行动理论(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新共和主义(new republicanism)和共同体主义(communitarianism)等等。在美国,一方面是价值和文化的多元主义不断取得进展,另一方面却是从里根到两位布什政府,保守主义在国家的社会政治生活中取得越来越大的影响。美国政治因这两种倾向的冲突与角力而在某种意义上保持了总体的平衡,但也并非不具有“失衡”的危险性。可以肯定的是,奥巴马的当政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自由主义与保守主义的这种角逐,甚至也不能排除这两种政治原则在未来的某个时候发生激烈冲突的可能。⑨这意味着,当自由主义在西方甚至世界的大多数地区大获全胜的时候,它的内在缺陷也已经异常清晰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第三条道路”则是在过去十来年中出现的调和传统的社会民主主义与新自由主义价值的理论与实践。在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于1998年出版了《第三条道路:社会民主主义的复兴》一书,并且成为布莱尔工党政府的执政纲领。之所以需要探索“第三条道路”,是因为一方面人们已经意识到,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后福特生产方式的普遍采用、信息时代的来临、经济全球化等等),西方国家传统的社会经济政策模式已经不可能继续维持,也就是说,“市场经济、福利国家与政治民主在历史上形成的结合,这一西方在现代化过程中整合了国民国家⑩并使其合法化的模式已经注定要崩溃了”; (11)另一方面,新自由主义对基本的社会公正及人的价值的否认也为人们所不取。 “第三条道路”实际上就是希望在新自由主义和传统的福利国家主张的一系列相互对立的价值之间寻找某种折衷的可能性。具体来说,它主张兼顾个人和群体的价值即实现个人自由与社会团结的统一,在个人自主、个人责任与社会公正之间寻求某种新的平衡,同时强调超越单纯的政治党派划分与对立、注重从官僚式的政府集中管理向多层次治理的转变,提倡灵活、高效、民主的政治体制,追求更为公平有效的、多元化的社会福利体系,等等。 “第三条道路”的提法很快就流行于欧美各国,并且得到积极反响。在探索“第三条道路”方面,荷兰与丹麦可以算得上是成功的例子,另外美国的克林顿政府也被视为这一理论的追随者。(12)但是,对“第三条道路”的批判也很多,最主要的就是认为它不过是一种改头换面的新自由主义。在资本与民众之间,它明显地倾向于前者,因而最终仍将屈从于资本的压力而不可能真正体现广大民众的利益。有人甚至认为,“第三条道路的领导人确实要求商界和权力机构做出负责任的行动,他们借口这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有效途径,但是,他们从没有像要求劳工、贫困以及弱势阶层那样苛刻地要求商界人士。”其结果是,“在追求贸易优势的过程中,环境保护、消费者利益和劳动力标准都已完全不是布莱尔、克林顿的决策范围。” (13) 对自由主义的反思和批判不仅仅存在于西方国家。从叶利钦执政后期开始,俄罗斯就逐渐与自由主义拉开距离,其他转型中的东欧国家也越来越多地对自由主义进行反思,至于其他国家和地区本土文化与思想因素的复兴现象也应作如是观。事实上,民主化和自由化本身就促进了非西方国家本土文化的发展。总的来说可以认为,西方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全球化在某种程度上又导致了全球性的地方化(glocalization)(14)以及不同文化因素的直接接触与冲撞,以至于亨廷顿在一些人欢呼“意识形态的终结”时警告人们要正视“文明”冲突的可能性。当然,亨廷顿的错误在于,他过于简单地把以宗教界定的 “文明”视为一种同质而封闭的整体。事实上,在每一种文明内部都可以发现相互冲突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因素;反过来,每一种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因素都可以在所有的“文明”中找到它们的支持者。 简言之,在过去30年的思想文化领域,全球范围的意识形态冲突远未终结。但是,这种冲突的内涵已经发生了重大变化。从俄国十月革命到冷战结束的70多年里,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列宁主义同自由主义的对立是意识形态冲突的主线,并且分别由苏联和美国所代表。随着苏联的衰落与最终解体,随着全球化迅猛发展对传统观念的冲击,个人自由、个人权利、思想多元、文化多元的观念深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全球意义上,自由化与多元化的对立面不再是以国家为名的赤裸裸的思想专制,而是以软性的社会凝聚力、社会认同、族群认同、文化认同、宗教认同等等为核心价值的思想。实现个人价值与维护社会稳定、共识和团结之间的紧张,也就是自由和秩序的矛盾,在每一个国家都顽强地表现出来。这一意识形态矛盾的性质,决定了对立双方都无法建立有类似冷战时期两大阵营那样具有代表性的、强有力的跨国组织。同时,国家作为意识形态或宗教符号的现象,也正在退出历史舞台。 二、国家的社会经济职能:自由化及其界限 1979年和1980年,撒切尔夫人和里根分别开始主政英国和美国。他们的上台,标志着西方国家战后建立在凯恩斯经济学基础上的国家干预资本主义时代的结束,以及以新自由主义经济学作为社会经济政策指导原则的时代的开始。 新自由主义经济学是在国家全面管理和干预社会经济生活的现代社会对以亚当·斯密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义的回归,它既是一种经济理论,也是一种社会政治理论。这一理论认为,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干预是造成西方国家经济停滞、社会丧失活力及政治官僚化等弊端的根源,主张国家应该尽可能地约束自己的职能范围,让自由市场充分发挥经济和社会生活方面的协调作用,并且刺激每一个人的积极性与主动精神。在西方,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的基本内容是非国有化、减少国家的经济干预(由财政政策转为货币政策)、减少税收、削减社会福利等。其中,私有化和减税两个方面的“成果”尤为明显。在英国,有45家大型国有企业被私有化,从业人数占英国国有企业从业人数的2/3,而在税收方面,基础税率和最高税率分别从33%和83%下调到25%和40%;(15)在美国,个人所得税和公司所得税的最高税率分别从50%和46%被消减到28%和34%,同时政府的财政支出也逐年下降。(16)放松金融监管,也是从撒切尔和里根时代开始的。其他西方国家紧随英美之后。同时,为了推行新自由主义的社会经济政策,西方国家普遍对有组织的劳工运动采取了高压措施。 基于对本国体制弊端的反思,随着对外部世界的逐步开放,传统社会主义国家几乎与西方国家同步,也先后开始对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进行改革。改革的根本原因,自然是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已经活力尽失,社会矛盾不断激化。但是,绝大多数的原社会主义国家都不如中国那么成功。它们的改革并未取得预期的成果,基本失败的经济改革和社会经济状况的恶化,反过来又迫使这些国家走上更为激进的政治和经济变革道路,并且最终导致了政治制度的巨变。苏东解体之后,这些国家成为新自由主义(或曰市场原教旨主义)的试验场。它们普遍采用被称为“休克疗法”的经济转轨方式,即以最快的速度放开价格、推行私有化、开放资本和金融市场,以及实行贸易自由化等。客观上说,针对原苏联东欧积重难返、各种复杂关系十分难以理顺的经济形势,“休克疗法”并非毫无作用,至少是迅速稳定了各国的经济形势,特别是遏止了恶性通货膨胀,而且使这些国家的经济体制一步到位地转变为自由市场经济。但是,这一成就的巨大代价是原苏联和东欧国家无一幸免地陷入了一场持续时间长短不一的经济衰退,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贫富分化与贫困化。 |
(23)参见卡尔·格奥尔格·齐恩:《全球化的获利者与失败者:20世纪最后25年的经济发展》,[德]乌尔利希·贝克等:《全球政治与全球治理》,张世鹏等编译,北京:中国广播出版社2004年中文版,第179页。 (24)R. J. Barry Jones, The World Turned Upside Down? Globalization and the Future of the State, Manchester and New York: Manchester University Press, 2000, pp. 66-67. (25)豪尔赫·涅托·蒙特西诺斯:《治理全球化:谋求民主治理的世界政策》,弗朗西斯科·洛佩斯·塞格雷拉主编:《全球化与世界体系》,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中文版,第200、203页。 (26)参见罗伯特·格涅、克里斯托瓦尔·凯:《拉美新自由主义的后果和前景》,见李其庆主编:《全球化与新自由主义》,第303页。 (27)Joseph E. Stiglitz, Globalization and Its Discontents, New York and London: W. W. Norton & Company, Inc., 2002, p. 55. (28)UNDP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1999, Globalization with a Human Face, http://hdr.undp.org/reports/global/1999/en/. (29)UNDP,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2000, Human Rights and Human Development, http://hdr.undp.org/reports/global/2000/en/. (30)Barry P. Bosworth and Gary Burtless eds., Aging Societies: The Global Dimensions. 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1998, p. 3. (31)William, I. Robinson, “Globalisation: Nine Theses of Our Epoch,” Race and Class, Vol. 38, No. 2, October-December 1996, p. 21. (32)Lawrence Mishel, J. Berstein and J. Schmitt, The State of Working America 2000-2001, 转引自刘洁《社会保障政策演进分析》,《当代财经》2005年第2期,第62页。 (33)Cf., John Gray, False Dawn—The Delusions of Global Capitalism, pp. 29-32. (34)“The State of Human Development,” UNDP REPORT 1991, see http://hdr.undp.org/en/media/hdr_1991_en_chap2.pdf. (35)“Changing Today‘s Consumption Patterns for Tomorrow’s Human Development,” UNDP REPORT 1998, see http://hdr.undp.org/en/media/hdr_1998_en_overview.pdf. (36)崔宇:《贫富分化才是经济危机的根源》,《华尔街日报》(中文版)2009年9月15日,http://chinese.wsj.com/GB/20090915/CWSl80758.asp。 (37)Cf., Paul Hirst and Grahame Thompson, Globalization in Question: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and the Possibility of Governance, London: Polity Press, 1999. (38)转引自宋伟:《全球金融危机并未削弱美国的国际地位》,北京大学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编:《国际战略研究简报》2009年第39期,2009年12月5日发表。 (39)中文通常翻译为“协商民主”,但有其不妥之处,一是容易与中国的“民主协商”制度混淆,二是没有体现出这一民主理论与实践所强调的通过相关各方深入细密的讨论以达成共识、形成决策的含义。 (40)Cf., Arend Lijphart, The Politics of Accommodation: Pluralism and Democracy in the Netherlands,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68.李普哈特在1984年发表的《论民主:21国的多数政府与共识政府》(Arend Lijphart, Democracies: Patterns of Majoritarian and Consensus Government in Twenty-One Countrie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1984)一书中又进一步对共识政治与所谓的多数政治进行了区分,并且认为,共识政治制度包括五项要素:庞大的内阁、行政与立法的平衡、多党体制、多维的问题向度和比例代表制。后来他又补充了统合主义(cooperativism)这一要素。 (41)马库斯·克里帕茨:《全球经济与地方政府:李普哈特的共识民主和包容政治》,薛晓源、陈家刚主编:《全球化与新制度主义》,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4页。 (42)亨廷顿:《第三波:20世纪后期民主化浪潮》,刘军宁译,上海三联书店1998年版。 (43) 沙特阿拉伯《阿拉伯新闻》2009年4月13日发表社论说:“当代流行在西方国家的所谓‘伊斯兰恐惧症’(Islamophobia),最突出的表现是断言,伊斯兰是保守、落后、反动的宗教,与现代民主不能兼容,但是事实证明是无稽之谈,别有用心的谎言。人们注意到,在整个穆斯林世界,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多党制和民主选举蔚然成风,波澜壮阔,形成了光彩夺目的亮丽风景线。”参见“伊斯兰之光”网站,http://www.norislam.com /html/53/n-5553.html. (44)这一方面反映在“反对党抵制大选和大选结果不被失败候选人接受并造成社会动荡加剧、在任领导人经选举发生的更迭减少以及选民投票率呈下降趋势等方面”,另一方面则反映在“当权者利用权力修改选举法,制定不利于竞争对手的条款或规定,使政治竞争处于非公平状态”等。参见贺文萍:《论非洲民主化》,《西亚非洲》2002年第6期,第26页。 (45)“普遍同质国家” (universal homogenous state)是法国黑格尔研究者科耶夫(Alexander Kojev)提出的概念。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在《历史的终结》一书中运用这个概念,指历史的终结之处出现的、与人类基本需求相一致的国家。 (46)Arend Lijphart, Patterns of Democracy: Government Forms and Performance in Thirty-Six Countries, New Haven: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99. (47)第一次关于公共社会的理论热潮出现在18世纪的苏格兰启蒙运动时期,代表人物为亚当·福格森,后来又影响到19世纪的德国,黑格尔关于公共社会(市民社会)的理论广为人知。 (48)Michael Sandel, Liberalism and the Limits of Justice, p. 183. (49)Jürgen Habermas, Between Facts and Norms: Contributions to a Discourse Theory of Law and Democracy, tr. William Rehg, Cambridge, MA: MIT Press, 1996. (50)恩格斯曾经指出:“国家和旧的氏族组织不同的地方,第一点就是它按地区来划分它的国民。”参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70页。全球性公共社会的发展,恰恰在这一方面超越了国民国家的框架。 (51)詹姆斯·N·罗西瑙:《面向本体论的全球治理》,俞可平主编:《全球化:全球治理》,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63页。 (52)詹姆斯·N·罗西瑙:《面向本体论的全球治理》,俞可平主编:《全球化:全球治理》,第61页。 (53)World Bank., Sub-Saharan Africa: From Crisis to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Washington DC: The World Bank, 1989. (54)World Bank, Governance and Development, Washington D. C.: World Bank, 1992. p. 3. (55)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国际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年版,第93页。 (56)同上书,第94页。 (57) 同上书,第67—68页。第二个层面的宗教复兴现象显然并不是非西方社会所独有,而是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种具有普遍性的社会和文化现象。实际上,正如有不少学者所指出的,亨廷顿对世界范围内文明冲突问题的理解,从根本上来自于他对美国国内多元文化主义导致的社会矛盾的关注。他自己也多次暗示这一点。 (58)参见塞缪尔·P·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第288页。 (59)Quoted in David Broder, Boston Globe, January 3, 1996, p. 11. (60)Michael Sandel, Public Philosophy, Cambridge and Lond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5, pp. 1-2. (61)Kristin Henderson, “In the Hands of God,” Washington Post, April 30, 2006, p. W08. (62)塞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第298页。 (63)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国际秩序的重建》,第201页。 (64)《安南宣布俄罗斯移民涌入量居世界第二》,新华网2006年4月17日,http://news.xinhuanet.com/2006russia/2006-04/17/content_4433484.htm. (65) 据称1970年代时只有35%的世界人口生活在“民主制度”之下,而1990年代后期这一数字增加到60%。关于整个20世纪世界政治制度变迁的历史和相关统计数字,参阅Map:20th Century Governments,http://users.erols.com/mwhite28/govt1990.htm.^NU1DA20100916 |
来源: 国际政治研究 20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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