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老广州的年俗 |
2008年01月1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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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过年才有“味道”?中大发起岭南春节习俗调查 |
作者:记者 郭珊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8-02-09 |
“现在过春节的年味越来越淡,很多节日的精神和文化内涵没有得到深刻挖掘,使得过节越来越流于物质形式表面。中秋、端午逐渐沦为‘月饼节’,‘粽子节’!”在刚刚结束的全省文化工作会议上,省文化厅厅长曹淳亮发出一番感叹。 日前,记者获悉,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学者们分头奔赴海南、广西、广东各地,展开一项关于岭南春节习俗的大型调查,与此同时,一场关于过春节“年味”浓了还是淡了?春节怎么过才“有味道”的讨论,引起各界强烈反响。 “年味”是浓是淡各有说法 今年春节前夕,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学者们又奔赴海南、广西、广东各地,进行一场名为“岭南春节习俗的历史变迁与地域文化特征”的大型田野调查。 据参加者之一、中山大学教授蒋明智透露,该项调查是国家教育部今年重大科研项目之一,调查的发起目的即如何通过整理搜集岭南各地春节民俗,保护传统文化,增强民族文化认同和凝聚力。 一些专家指出,“回家过年”是中国人坚定不移的一种信念,是中华民族子子孙孙一个永远的心结;年俗是维系中华民族精神凝聚的一根无形纽带。然而,到今天,经历商业化冲击,社会转型期的传统年俗已变得面目全非。尽管流行围着“春晚”过年,时兴手机短信拜年,但“年味淡了,钱味多了”成了越来越多人对春节的感叹,甚至年轻一代已不知道怎样过年了,年俗离我们渐行渐远。甚至有人提出,传统春节习俗已经到了“亟待拯救”的危险地步! 不过,仍然有部分专家学者对“年味越来越淡”一说持不同意见。 中山大学教授、著名民俗学专家叶春生就指出,从上门拜年、走亲访友到手机拜年、出门旅游,随着消费能力的提高和现代化交通和通讯工具的便利,老百姓的过年方式也逐渐变得丰富多彩,这也令传统佳节从本质到外在都焕然一新。从多元化这个角度上说,“年味”是一年比一年浓郁。 提取春节年俗“文化因子” 既然过年的方式可谓花样百出,那么怎么过年才能让人觉得“余味无穷”呢?蒋明智表示,人们觉得年味淡了,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生活环境和方式的巨大变革,导致民俗日益消逝,过去包含在传统春节习俗中的文化记忆被淡忘了。因此他呼吁,通过政府的大力引导和民众的积极参与,通过对各地年俗进行普查、记录、整理和研究,提取出春节本真性年俗必不可少的一些“文化因子”,如扫除、吃团圆饭、压岁钱、守岁等,让这些民俗在民间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示,让传统文化之脉薪火相传。 近来一段时间,关于春节放假从除夕开始的呼声日渐高涨。记者获悉,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的学者们还受中国文联委托,完成了一份正式报告,呼吁春节放假从农历大年二十九开始,这份报告将在今年3月份提交全国两会进行审议。对此,中国民俗学会理事长刘魁立指出,在我国现有的国家法定节假日之外,广大民众认为有丰富历史内涵和深厚历史根基的一部分节日,常常没有安排休假时间,这也从客观上导致了群众对传统习俗的疏远和遗忘。如何有效利用公共时间资源、完善节假日制度,满足人民群众的情感需要,加强民族文化认同、增强民族凝聚力,应当引起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针对春节年俗,广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罗学光还建议地方基层政府,要加强对年俗活动的组织,利用春节假期,开展舞狮、舞龙、猜灯谜等各种民俗竞技和娱乐活动,让过年方式在新旧交接的过程中既保持传统特色又能不断推陈出新。 (编辑:栾春晖) 来源:南方日报网络版 作者:记者 郭珊 ·延伸阅读· 春节习俗调研 作者:admin 来源:中大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 2006-8-28 2005年底到2006年初,我中心走进广东,四川,河南,山东等省区开展田野调查工作,对这些省区20世纪以来春节习俗历史变迁图景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和研究。 山歌与春节 作者:刘晓春 2006年春节期间,因为调查客家山歌,正月初五我便去了梅州,在梅州的几个县市走马观花,重点调查了兴宁市职业山歌手钟柳红以及梅县松口山歌协会。总体上感觉,从春节期间民间山歌手的受欢迎程度看,作为传统民间艺术形式的客家山歌,在梅州地区依然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走进雷州:店前十村的“穿令”仪式 作者:刘兴东 “穿令”动作的结束并不代表整个穿令仪式的结束,它只是游神活动的一项基本程序的完成。在神轿之上,“神僮”还要接受狮子和游龙的跪拜。然后在村民们的欢呼声中耸立于神轿之上,让村民们将他同神像一起抬着,走村串户,接受不同村落民众的顶礼膜拜。直至完成整个游神过程,才会将“令杆”拔出。 今天的广州人如何过春节 作者:黄晓茵 广州人的春节,古老又年轻,既有对传统年味的沿袭,也体现时代的气息;既有中原汉人的古风遗韵,也有百越古族禀赋;带有浓郁的市井风情,活泼多样中充满南国水乡浪漫情调。 走进雷州:夜探瑚村“拨火堆” 作者:刘兴东 在广东雷州半岛的乡下,许多的村落还一直保持着一种传统而古老的庆祝元宵节到来的神秘祭祀仪式,那就是“拨火堆”活动,在其他的村落也还有别样的称法,有的叫“排火场”,有的叫“过火堆”等。 2006东莞春节的田野报告 作者:阎江 东莞,一个中国二十年改革开放以来迅速崛起的新兴工业城市,它的特殊性体现在区域经济的高速发展,体现在整个社会结构阶层的巨大断裂,体现在农业文明与城市工业文明的鲜明反差,体现在政府国家权力强有力的介入,体现在异乎寻常的对于文化或者说传统的回归、包装。 2006年这个普通的春节中,在东莞理工学院中文系与东莞文化发展研究中心师生的支持下,对于一个城市春节的进行时展开了田野调查。 广州世居满族春节习俗调查 作者:关溪莹 从移居广州以后到新中国成立,广州世居满族民众一直在家中过年,除夕夜里,各家都要包“饽饽”(广州满族族胞对北方饺子的独特称呼),待各项应节物品办妥后,即封井封刀,连清洁用的工具也要收藏好,到正月初二才启封使用。吃过团圆饭,全家人向“祖宗袋”叩拜,然后晚辈向长辈行礼辞岁。 中原:春节庙会的重生与复兴——河南开封春节祭祖庙会考察散记 作者:彭恒礼 春节举办庙会是开封当地的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习俗。根据《东京梦华录》的记载,一千多年前开封的春节庙会、灯会就已经形成极其庞大的规模。举国狂欢,通宵达旦的景象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极其罕见的。民国以后,开封的节庆文化开始走下坡路。建国以后,一度禁绝。 正月十五看年例 作者:吕东玉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不过高州人好像不怎么过元宵,相反,在这天有更大的节目:年例。没错,高州的“年例”时间是因地而异的,但无疑正月十五是最多地方搞年例的日子。 跨越半个世纪的春节回顾 作者:叶茂 那时刚解放,过年的很多方式还是沿用了解放前的习俗。腊月二十三开始买灶糖,买汤圆粉子,祭灶,扫扬尘,洗铺盖,制新衣。三十晚上7点左右团年,要先敬菩萨,再吃饭,一般饭桌上有7、8样菜,还是要吃腊肉的,只是比较少。饭后一家人围在一起烤火、摆条(四川话,相当于普通话的聊天,编者注,下无特殊说明,括号内皆为编者注),小娃娃就放点小花炮。但那些有钱的放炮要从正月初一放到十五,早晚都要放一次,表示喜庆。那时还是给压岁钱的,一般是两个铜圆。大家守岁到十一二点就睡去了。 2006年王道村春节祭祖民俗调查报告 作者:王芳辉 春节是王道村民生活中最重要的节日。他们更习惯于称春节为“过年”或“新年”,前者强调这段特别的日子是一个动态流动的过程,后者则突显其辞旧迎新的功能:洗澡、理发、穿新衣象征个体的新生,打扫房子、贴春联年画表示居住空间的更新。礼节往来可以强固亲友间的关系,追怀先人能够延续家族共同的记忆,祭拜神灵则表达出对未知的敬畏与期待。在山东省广饶县王道村,过年最重要的活动之一就是祭祀祖先。 文章来源:南方新闻网 |
春节习俗与岁时通过仪式 |
作者:萧放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1-26 | |
[内容提要] 春节作为中国的传统大节,由若干民俗环节构成。贯穿春节民俗事象背后的是民众的时间意识,人们将春节视作新旧转换的时间过程。范·根纳普的通过仪式理论认为:人生仪礼与时间通过仪式都由分离、阈限与聚合三部分构成,人们在经历了这样的过关仪式后,就实现了新旧不同性质的转化。我们以此理论具体分析中国年节通过仪式的诸种表现,从年节节俗进程中,总结出年节通过仪式的三大类别:岁末时空净化仪式、过年与阈限期间的仪式及迎接新年仪式。由于中国历史文化的特性,中国人年节通过仪式具有以下三种特性:(1)人与自然共同经历的通过仪式,认为在年节中人与万物一道经历时间的新旧更替过程;(2)家族集体经历通过仪式,中国人在时间过渡仪式中重视家族家庭集体的力量,体现了中国人特有的家庭伦理意识;(3)世俗与神圣交融的仪式情境。在年节通过仪式中,人们没有进入所谓纯粹的神圣境界,人们将世俗生活与神圣仪式融合为一,这也是不尚玄虚的中国文化特性所决定的。 |
春节习俗与时代精神 |
作者:黄景春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1-26 |
按:这是我应邀写给《文汇报》“文汇时评”栏目的文章,主 编 范兵说正月初七见报,后来又说总 编认为要突出今年春节的抗击暴风雪、众人相互守望的主题,要我依照这个宗旨修改。我试图按照这个想法来修改,但是改不下去,因为按这个改法写出来就跟新 华 社发布的专电、评论或者社 论差不多。这样的文章不应该是我写的,也不是我写作的调门和风格,所以我就放弃了修改。把原文贴在自己的博客上,孤芳自赏吧。 春节是我国的农历新年,已经入选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单。在传承民族传统文化方面,春节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春节还不断融合时代精神,充实自身的文化内涵。正因如此,我们说春节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现代节日。 用春节称谓农历新年是辛亥革命以后的事情,时间还不到一百年。但是,如果从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颁布太初历新年的日期被确定算起的话,春节已经有二千年以上的历史了。如果从上古的“蜡祭”习俗算起,说春节已有四五千年的历史就一点也不夸张了。 “年”的最初含义来自农业生产,是谷物成熟的意思。甲骨文和金文“年”的字形都是人手持成熟谷穗的模样。《说文•禾部》说:“年,谷熟也。”我国上古人民在冬寒将尽、春阳萌动之时举行“蜡祭”活动,“索鬼神而祭祀”,主要目的是感谢神祇上一年赐予的丰收,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太初历把新年固定在正月初一之后,我国农耕文化以其稳定性和保守性代代传承,过年习俗也一直延续到今天。 在几千年的历史进程中,时代精神的不断浸润使我国的新年文化先后经历了先秦萌芽、两汉定型、唐宋裂变、明清转型等几个发展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时代特点。唐朝是一个经济繁荣、文化昌明的时代,新年礼俗活动逐渐从祈报、厌禳的神秘氛围中挣脱出来,转变成礼仪型、娱乐型节日。元旦爆竹不再是驱鬼辟邪的手段,而成了喜庆欢乐的方式;祭灶由庄重神秘的宗教仪式,转变成敷衍灶王的世俗化的例行公事。虽然祭神祀祖仍是一项重要内容,但是过年的重心由祭神转向娱人,转向了家庭团圆和众人共同参与的游艺娱乐。可以说,在唐代以后,新年已经成为普天同庆的佳节良辰。到明清时期,随着世俗文化的发展,庆祝新年的活动再一次转型,一是方面礼仪性、应酬性加强,拜年、贺年成为过年的主要内容之一;另一方面是游艺性进一步加强,集中出现的娱乐活动,如玩狮子、舞龙、走高跷、跑旱船、演戏、说书等,成为过年的重要标志。 1911年辛亥革命胜利以后,民国政府在南京开会讨论历法问题,各省代表达成了使用公历的共识,把公历1月1日定为新年的开始。鉴于民间仍然按照农历过年,1913年民国政府把农历新年改作“春节”。民国以来,由于来自西方的科学文明话语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以及政治革命话语对传统生活方式的介入,春节习俗一直处于被抑制、被改造状态。1927年蒋介石在南京建立国民政府之后,废除农历,并称农历年为“废历年”,把它视作封建迷信和愚昧习俗的渊薮,采取种种措施劝阻百姓过废历年,然而收效并不大。 解放后政府也同样注重对春节进行移风易俗,给春节注入新的时代精神内涵,而且成效显著。每逢春节来临之际,政府通过多种方式提倡树立时代新风尚,破除腐朽旧习俗。经过改造,春节的神秘玄怪的迷信色彩迅速消褪,驱疫厌禳行为消失了,敬天祭灶在很多地区也不复存在,祀祖活动大为减少。与此同时,春节的几个突出伦理秩序和个人生活的方面,包括家庭团圆、拜年祝福、娱乐游艺、交际休闲等方面得到强化,而贴春联年画、放烟花爆竹等传统形式也得以延续。如今的春节,不要说跟古代相比,就是跟辛亥革命时期相比、跟解放初期相比,过节的方式也要文明、健康得多,也更加自由多样。 今年春节前夕,我国南方遭遇罕见雪灾,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春节期间视察灾区,慰问灾区群众,与受灾同胞一起过年。有些灾区政府机关春节不放假,全力投入到疏通道路、抢修电网等抗灾救灾工作中去。其他地区的相关部门或团体利用春节假期为灾区募集资金,人们纷纷捐钱捐物,献上一份爱心。各地还给未能回家过年的外地民工和大学生提供很多生活便利,为他们安排多场文艺演出。这些都为今年的春节增添了新的亮色,也体现了今天人们过春节已经超越了个人生活的小圈子,把目光投向国家与社会,具有了较多的关爱他人的情怀和理念。 今天,春节已经成为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但这并不意味着春节将停滞不前、凝固不变。春节向来都是与时俱进的,这是春节丰富的传统文化内涵所决定的,也是春节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表现。必须注意到:春节是在古代农耕社会形成的文化习俗,在城市化、信息化的今天难免会有与时代生活不相适应之处。过去农耕时代形成的家庭观和伦理观今天需要进一步调整,要具备当代人的社会观和效益观。就以除夕团圆为例,家庭团圆具有鲜明的节日仪式的性质,它表达了一种非常珍贵的伦理情感。为了过团圆年,数千万人不惜任何代价地奔波于路途,造成交通线路严重拥挤。虽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通过电话、手机或者互联网视频相互拜年或跟家人团圆,但是这种转变还需要进一步展开,应该成为更多人的生活习惯。 古代形成的某些过年方式,如燃放烟花爆竹,跟当代清洁环保的生活理念相背离,是我们必须直面并设法解决的问题。过去的乡村每平方公里居住几个、几十个人,过年时在自家庭院燃放爆竹表达驱疫禳灾的宗教观念,对他人、对环境的影响微乎其微;可是,在今天的都市中,每平方公里居住几万人,却仍然非理性地延续过去燃放爆竹的过年方式,就造成了巨大的噪声、粉尘和固体垃圾污染。就以上海为例,2006年除夕和初五共产生烟花爆竹近2500吨,2007年这个数字增加到2850吨。这些统计还没有包括噪声分贝、空气粉尘增加的数字。现代都市社区哪怕有十分之一的家庭过年燃放烟花爆竹,就会形成震耳欲聋、烟尘弥漫、垃圾遍地的景象!更不要说还可能会造成人身伤害和火灾!前些年有些城市通过立法禁止春节期间燃放烟花爆竹的现实依据正在于此。然而,这种强行禁放的做法造成了社会管理与民俗行为的对立,后者凭藉非理性的生活习惯顽固地挑战前者的权威,其结果不仅造成了警民对立,也疏离了干群关系。随着春节被确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禁放法规也陷入尴尬:春节习俗要保护,而作为春节的标志性活动之一的燃放烟花爆竹却被立法禁止。后来,随着北京市的解禁,各地的禁放法规也大都形同虚设了。 然而,赋予春节清洁环保的理念,让大家更加文明节约地过新年,是大势所趋,也是时代的要求。近代以来对春节的改造都是在政府主导下进行的,今天政府相关部门也不应放弃应有的职责,而应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探索新的改造春节的有效途径。在坚持不懈地宣传文明过节的基础上,提倡“以限代禁”,即限制燃放烟花爆竹的时段和地点,取代过去以立法方式禁止燃放的做法,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在这个问题上,相关部门要充分理解和尊重民众过节的心理需求和生活习惯,但也要告诉民众燃放烟花爆竹会对他人生活造成干扰,也会对环境造成污染;提倡在几个时段集中燃放爆竹,并由社区自行确定相对宽敞安全的场地作为燃放地点;引导市民由无序的任意燃放过渡到有节制地燃放,最后达到规范燃放、减少燃放的目标。过年燃放烟花爆竹的习惯是根深蒂固的,要限制和规范它需要较长的时间,相关部门需要做长期、耐心、细致的工作才能收到成效。 几千年来,我们民族过年的方式随着时代发展而有所变化,今天的春节不同于过去,将来也肯定不同于今天。总的来说,将来的春节会更加富有人文精神,更加文明健康,娱乐休闲功能也将得到突出。当然将来的春节也必将更加注重清洁环保,因而也将更加欢乐和谐。 文章来源:黄景春的个人空间 |
口述记忆中的春节习俗变迁(1949-1989) |
作者:马潇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09-02-05 | |
【摘要】春节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春节习俗在现代发生了很大的变迁。本文在212份关于1949~1989年间春节记忆的口述史材料基础上,考察个人及家庭实践视角下的春节习俗变迁。本文主要从三个方面探讨:一、在家庭经济视角下,春节习俗具有“层化实践”的倾向,并举例呈现这种“层化实践”的运作逻辑和状况。二、国家权力对春节实践的影响和重塑,以及个人及其家庭的应对。三、在仪式操演的视角下,商品化对春节实践的影响。本文试图以新颖的口述史材料,在个人实践和记忆视角下解释春节习俗的变迁,并提出作者关于节日研究的反思。 【关键词】春节习俗;口述史;国家权力;仪式操演 一、导论 1、研究缘起 公元六世纪中叶,梁朝宗懔(公元约498~561年)在《荆楚岁时记》中记录了荆楚之地过年的习俗,学者们盛赞这部典范性的岁时志一改先前月令式的政教体例和文人式的玩赏究奇,是“一种动态的古代田野记录”[1]。时至今日,起源于年终“腊祭”的春节仍然是中国人头等重要的节庆。然而,《荆楚岁时记》所力图规避的两点毛病却依然存在。介绍春节习俗的文章汗牛充栋,内容虽繁简不一,侧重不同,但其叙述模式不外乎年节传说、溯源、历史记载、各地习俗事象及其解释。研究性的民俗著作或是孜孜不倦地梳理古籍,或是思索节庆习俗背后的深层涵义。但无论是介绍性还是研究性著作,都参照一个固化的春节前设。这种既群象化又无时效性的记述模式给人造成一种印象,即芸芸众生几乎是毫无二致地进行春节实践的,并且这一“传统”看似如磐石般牢固。 但今天,我们赫然发现,“捍卫春节”的呼声此起彼伏。需要“捍卫”,即意味着这一“传统”有遗失的危险。团年饭搬到酒楼,拜年用短信了事,越来越多的人在春节旅游、上网,潇洒自在;对此,老人们哀叹年将不年、淡而无味,而一部分民俗学家则宣扬回归“传统”。但春节“传统”是什么样子的?从文献到文献的抄录、对内在涵义的穷索将春节变成了专家学者的“内部知识”。研究者们忽视了的问题是,所谓的春节“传统”在普通的民众当中呈现出什么样的实践形态?他们的春节实践都是整齐划一的吗?是什么导致人与人之间在春节实践上的不同?即使是同一人的春节实践是否随着时间而变化?是什么影响了这些变化?他们如何看待这些不同和变化? 2、研究方法与理论 在二十世纪的后半期,随着政权交替、社会价值观的变迁、政治运动的影响,春节习俗的变迁尤为剧烈。然而在历史的宏大叙事当中,离散的个体的声音却常常被淹没。因此本文拟使用与文献研究相别的另一种史料——口述史材料,主要以个人及其家庭实践的视角来观察1949年~1989年之间的春节习俗变迁。 1) 口述史 本文的研究材料是212份关于春节习俗的口述记忆文本记录。口述记忆,通常被称作“口述史”(Oral History)。“20世纪60年代末叶以来,由于口述史特别适于阐述新近的社会史,它在英国及其他国家得到了广泛的应用。”[2]一般认为对重复性经历的调查访谈更适合口述史研究,如日常生活史就是一个重要的领域。在中国,口述史在应用上也非常灵活,除了史学,在社会学、人类学、民俗学、文学等多个学科中也备受青睐,至今方兴未艾。不过这种以口述史为主要材料的研究目前以事件研究为主。[3] 无庸讳言,口述史材料的真实性在理论上是无法验证的。这也是为什么历史学家仍然就口述史材料的使用持疑虑的态度,“其原因部分在于史学家不愿突破史料必须具有当代性(Contemporaneity)[4]这一原则,而口述材料却难免带有一种事后认识的因素。”[5]的确,受访人的感情、态度、兴趣会导致记忆被有重点地剪裁,这往往出于事后经历的形塑,而不能完全呈现访谈内容发生当场的情境。但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是实际上的“真实”,但至少是从现在观察过去的心态真实。这些受访者如何吸收、储存、解释自己的个人经验与历史政治的关系这本身就是研究的对象之一。如方慧容的一项关于土改时期农民社会生活的口述史研究,就展示了“无事件境”记忆与权力关系下被重塑的心态之间的错位,对以发现现实“真相”为目的的口述史调查进行了反思。其次,口述史材料往往与个人生活史相勾连,比起文献材料来,其经验更生活化,更富有个性,变化更加详细,认知也不容易受到政治权力的屏蔽,作为逸散的平民叙事同样具有研究的价值。而反过来,也有研究指出,成年早期所经历的重大事件对个人心灵影响尤其深刻,即当时的体验也会影响事后对其它经历的看法和现在的认知框架。 2) 记忆 口述史材料无可避免地受到记忆问题的困扰。巴特莱特用实验结果否认了当时流行的“痕迹”理论,提出记忆不是记忆“痕迹”的重新激发,而是反复推敲的构念(construction),由此强调了记忆过程的主动性。新的经验并不是孤立的,而是被有组织地积极地组合进往事的“图式”中。以某种方式组织起来的社会群体会存在某种“倾向”,这些共同“倾向”将会在个体中唤起一种积极的倾向以对“心理图式”进行构念。[6] 涂尔干曾在纪念仪式的讨论中草草强调了一下群体记忆,首次提出“集体记忆”概念的是他的学生哈布瓦赫。哈布瓦赫在其《记忆的社会框架》中认为纯粹的个人记忆是不存在的,强调记忆的当下性,“往事”不是客观事实,而是在“往事”过去之后,由社会框架重新建构的,因此记忆是现在、过去和未来[7]。如今这已成为讨论集体记忆的基点。不过,他的理论更多关注公共记忆中统一的方面。事实上,不同群体的记忆并不完全是同质的,围绕公共记忆的形成,这些社会群体之间相互争夺话语空间,存在着对抗、妥协、融合、依存等复杂的权力关系。 保罗•康纳顿在研究社会记忆之时更关心维持群体记忆的传送和维持方式。他区分了个人记忆、认知记忆和习惯-记忆(具有某种操演的能力)三种记忆。他注重的是记忆的纪念仪式以及如何通过仪式的操演(即身体实践)来保存和持续地传送记忆[8]。 本文广义地运用“仪式”这一概念,仪式是一整套的行为方式,既可以是特殊场景下的神圣典礼,也可以是世俗的礼仪和做法。基于这样的界定,诸如吃年饭、放鞭炮、贴对联、给压岁钱等都属于“仪式”的实践。本文所使用的口述史材料的性质使我们更多地关注个人叙事,而透过个人的生活史也生动地体现了个人及其家庭在春节的场域中如何再生产新的文化和历史。这主要源于我所使用的口述史材料更关注自身及其家庭的特性和优势所决定。节庆及其他宗教性、宗族性的仪式变迁研究在最近一段时间也成为关注的热点,但大多数的探讨重点是这些仪式是如何被组织运作以及如何表达和形成了认同等,重点在集体性而非个人的实践。在既往的春节研究之中,个人及其实践很少被作为观察视角而研究。在这个意义上,也许重新表述个人及其家庭实践视角下的春节习俗变迁状况,观察在春节习俗变迁中各种力量的互动机制和重塑效果,可能将是一项多少有点价值的研究。 3、研究材料 作为民间文化史调查的尝试,中山大学民俗研究中心以“我一生中印象最深的五个春节”为题,组织中山大学中文系的部分本科学生利用2004、2005年寒假对其长辈做了一个专题访谈。为使访谈材料具有某些一致性和可比性,设定了1949、1959、1969、1979、1989年的春节作为访谈重点提示年代。本文所使用的口述材料共为212份。为了尊重受访者的隐私权,本文所标识的人名都经过处理。 口述史材料的搜集是一种运作成本极高的方法,受精力及财力所限,难以十分精确地按科学统计规则进行大量的样本搜集,现有的样本具有相当大的局限,因此有必要介绍一下口述史材料样本的基本情况。 1) 年龄 一般来说,大部分受访者在1949年都已经超过记事的年龄即六、七岁以上。部分未达到记事年龄的常常会向调查者补充从其兄姐、父母等亲戚朋友处得来的印象。本文所涉及的年龄,均是以2005年受访当时的年龄为基准。本研究所反映的显然以60~80岁的老年人的记忆和观点为主,研究结论不包含其他的世代。 在能够统计到年龄的223个受访者中,40~49岁的18人,50~59岁26人,60~69岁59人,70~79岁95人,80~89岁23人,90~100岁2人。最低42岁,最高92岁。 2) 性别 能够统计性别的222人中,男性受访者116人,占52.3%,女性受访者106人,占47.7%。本文的研究基本不涉及能够造成明显性别差异的事象的讨论。 3) 地域 由于中山大学地处岭南,学生中广东省籍的占大多数,这也导致我们的样本在很大程度上偏向广东省。但本研究抽取的因素都是如鞭炮、对联、祭祀等全国比较普遍的春节事象,因此地域因素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广东省开放较早,也易受到港台影响,习俗变化可能更为敏感。此外,祭祖和宗族活动在华南地区也可能更加明显一些。 在可以辨识地域的226例中,广东省共占141例,占总数的62.4%。其他省区,东三省共13例,湖南11例,广西9例,山东7例,四川(包括重庆)、湖北各6例,江苏、安徽、江西、海南各4例,浙江3例,山西、福建、贵州、河北各2例,天津、西藏、云南、北京、河南、内蒙各1例。 4) 职业 关于职业的统计并不完全准确,有比较多的受访者没有提供职业的信息,而有些则在几个职业中转换。在206例提供职业信息的材料中,农民74人,职工59人,干部24人,教师20人,医务人员13人,商人6人,家庭妇女4人,工程师3人,船员2人,军人1人。如果考虑到干部、教师、医务人员、工人、船员中有不少曾有农民的背景,事实上农民的比例应该更高一些。 5) 文化程度 受访者的文化程度大学(包括专科、师范)的23人,高中(包括中专)19人,初中22人,小学26人,私塾教育9人。相信其他没有标明文化程度的绝大多数是文盲,估计约120人(如以219例来计算)。这批口述史材料的受访者文化程度可能比同一年龄段的全国平均水平要偏高一些。很可能是因为调查者往往调查较为亲近的长辈,而能够培养出重点大学本科学生的家庭往往文化程度比平均水平要高一些。 本文以212份口述史材料作为分析和立论的基础,数据可能过于粗疏,或许会被认为没有代表性。但由于观察和统计的通常都是超越地域和文化程度的核心要素,应当说对本研究的影响相当有限。本文重在显示一种以个人生活史为视角的观察,与其说是对春节习俗的详尽概括描述,不如说是意在发掘习俗变迁中民众对待传统节庆的心态图景。更全面细致的研究有待更大规模和经过科学设计的调查访谈和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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